李纨看了眼汤碗,是清淡的素汤,用香菇吊的汤头,看着就很鲜美。
可偏偏这样鲜美的汤,她却一点喝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我喝不下,你端走吧。”
“奶奶。”嬷嬷有些着急了,眼泪就下来了:“奶奶您别这样,您这样嬷嬷看着心里也难受,珠大爷的事儿,大家伙都难受,您可千万注意着点身子才行,想来珠大爷也不想看着奶奶这样糟践自己。”
听到嬷嬷这样说,李纨的眼圈瞬间红了,泪水涌出眼眶。
她用帕子捂住嘴,压抑着哭声:“大爷去了,我难受,可你看看她们,哪有难受的样子,若不是老爷在考前打了大爷一顿,大爷又怎会在贡院熬干了身子骨,硬生生的累死了。”
嬷嬷一听,顿时急了,连忙伸手捂住李纨的嘴。
“我的好奶奶,有些话儿放在心里就成,千万别说出口来。”
“我还怕什么呢?嬷嬷,你看看这棺木,我只恨不得一头碰死在上面,陪大爷一起走。”
“奶奶……”嬷嬷听了,泪水也忍不住的落下。
“人人只看见国公府花团锦簇,谁又知里面日子难过,嬷嬷你瞧,死人比不上在世的鬼,就算进宫事大,也不必阖府惊动,只留我俩留守灵堂。”
李纨伸手抚摸冰凉的椁壁:“说到底,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贾珠长相俊美,性情也很是温柔,身形虽然高大却因读书身上有一股子书卷气,成亲后,他们夫妻俩琴瑟和鸣,恩爱无比,所以就算李纨在荣国府这样的勋贵家庭不习惯,也因为丈夫的体贴能够忍耐,可如今,丈夫去了,她的心也空了。
她泪眼朦胧的看向门外,只觉得荣国府像个深渊巨口,要将她彻底吞没。
“奶奶别说了,只要你好好的,珠大爷也能放心。”
“是啊。”
李纨的语气轻忽极了:“只要我好好的就行了。”
没过两天,整个京城都知道,荣国府倒霉了。
礼部在贾赦和贾政入宫后的第二天就上了门,荣国府的大匾很快就被撤了下来,再挂上去的就是一等将军府的匾,还有自从老国公爷去世后就搬进荣禧堂里的贾政,也被礼部的一群老大人说的面红耳燥,立刻搬家去了别的院子住下。
贾赦原来也挺不乐意的,谁曾想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当初被自己的亲娘赶去马棚那边住,不仅在自己家里没地位,出门还被人嘲笑马棚将军,就算袭爵了又如何,还不是亲娘不喜,家里的丫鬟婆子表面不说,暗地里还是巴结二房,就连他的妻子邢氏,在家里都不如王氏的话好使,虽说他不喜欢这个妻子,可也不代表,他愿意继妻的脸面被扔在地上踩。
如今虽说没了荣国府的威赫,可这一等将军府却是他的府邸。
他住荣禧堂,理所应当。
“孽障啊,你们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把国公爷一辈子的心血都给毁了,毁了啊……”史太君受不了这个委屈,使劲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她之所以敢在老国公爷死后还挂着荣国府的匾,凭借的就是和太上皇之间的‘情分’。
太上皇当年一手提拔起了四王八公。
她本以为只要太上皇在,新皇就不敢对他们这些老臣动手,谁能想到啊,这才过了多久啊,新皇就迫不及待下手了,最重要的是,她们荣国府首当其冲,成了那出头的椽子啊。
如今荣国府的匾换成了一等将军府。
她一辈子的体面,没了啊。
“老太太,别说了。”贾政也生气,如今他和贾赦换了院子,住在了马棚那边,那边憋仄窄小,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住着难受,更别说他还要住进去。
他低着头,走到最远的那处凳子坐下:“陛下这是在替长公主出气呢。”
史太君一愣,她有些懵。
“出气?出什么气?”
“老太太,你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居然想让长公主给小妹执妾礼。”
“可,可她本来就是后头进来的,老祖宗的礼就是这么个礼啊。”
贾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史太君:“她是长公主,是君,哪怕林如海见了面都要行礼的长公主!咱们小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敢让长公主执妾礼,若儿子是长公主,儿子必定要林如海带信回姑苏,将家谱上小妹的名字给抹掉。”
史太君气的顿时飙泪:“我也没当她的面说啊,我心里想想还不成么?”
“老太太,咱们家是不是以前和宫里借了银子?”贾赦看贾政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上,干脆自己开口。
“是借了银子,可京里哪户人家没借过银子,难不成这陛下还逼着咱家还银子?”
史太君说着,就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心里头不好的预感更甚,在看见贾政点头后,再也忍不住的眼睛一翻,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老太太昏过去啦。”
老太太的丫鬟们顿时尖叫了起来。
另一边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司蛮自然是心满意足的勾唇微笑。
林如海则坐在她旁边陪着她,看见她笑了,不仅没有不满,相反还陪着她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