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雷声隐隐。
金开野同郁薄紫并肩站在黑水塘侧,风吹衣,雨打发。
看着未有丝毫波澜的湖面,金开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郁薄紫面色自若,未有悲喜色,只思考着等会去膳堂吃什么。
傅惊尘善用剑,又无玄法根基,被安排在紫云峰中学习,跟随他学习。
但郁薄紫旗下剑修,皆是有名有姓人物,并不在意这个毫无基础的家伙。
他今年已五十,是八大宗主中除叶靖鹰外最大的一个。
入玄鸮门前,郁薄紫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饮血剑,也是一名剑痴——当初来此,只为寻求传说中的“火灵剑”,谁知入了玄鸮门,才知此剑在禁地黑水塘之中。
纵使掌门,也不敢轻易下塘。
要取剑,更是要在毫无玄法的情况下杀掉镇守妖兽。
百年间,未见有人从黑水塘中活着回来,谁知下面有几只妖兽?
郁薄紫也不敢。
他渐渐淡了取剑的心思,在玄鸮门已有家室,幼女争气,已经入了内门修习,更不愿以身涉险。
只当这个刚入门的弟子已经死了,顺带着开解金开野,要他一块儿回去,不必在此处苦等,两个刚来的弟子,擅闯禁地本就该死。
即使侥幸活着出来,按照规矩,亦要处死。
在那之前,郁薄紫需先夺剑。
雨如银河倾,金开野连伞也未打,只看着塘边隐隐的黑气。
他的术法能增益身体,亦可放大五感知觉。
黑水塘边有花又青的浓郁气息,根据这些味道,可以判断出她的活动轨迹,推论她是如何疾步上前、微微弓身、大约是想拉什么人上来,但不知为何,又发生争执——
花又青不是主动跳下去的。
她大约是被人推、或者踢下去。
那同花又青缠斗的人……有蓝琴的味道。
蓦然间,金开野想到昨日晚膳的那张纸条,大约是花又青亲自悄悄送过去的。
“大楚兴,陈胜王。”
金开野明白她的暗示,也隐约不安。
蓝琴忽然推花又青下去,莫非因为此事?
蓝掌门是否知情?
踌躇间,又听银铃作响,清脆悦耳。
八名赤足白衣少年,抬着一顶白玉做的轿子,缓步走来。
近了身前,轿帘轻轻一拨,露出一张丰腴多情的脸。
郁薄紫笑着行拱手礼:“湘夫人。”
来者是修占卜之术的宗主,柳湘湘,年方三十五,最喜貌美少年少女,每每挑选弟子,亦是貌美者优先。
湘夫人的手搭在轿撵边,笑意微微,声音柔媚:“掌门有令,命我带弟子守住黑水塘;若瞧见那俩孩子出来,即刻斩杀。”
她以丝帕掩住口鼻,轻叹:“外山果真臭不可闻。”
说完后,又望向那两名宗主:“二位请回吧。”
黑水塘下,明月高升。
待遮蔽月亮的最后一片云彩散尽时,花又青已经困到快坐不住了。
她不敢睡,忧心傅惊尘走时不带着她,也忧心等会儿小黑意识到上当受骗后,和傅惊尘拼上狗命。
花又青强打精神,为了驱逐睡意,和傅惊尘聊天。
“你之前那把剑,为什么生锈了还在用?”花又青问,“是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傅惊尘说:“因为无钱更换。”
花又青:“……”
一把铁剑话费不到一两银子,但给她的那个斗篷是赤狐毛的,少说也要五两。
花又青问:“就因为这个?可是那么多铁锈,你为什么不花一点点钱找匠人重新打一下呢?”
傅惊尘说:“铁锈有用。”
花又青费解:“我只听说过可以入药……难道剑上的铁锈还有其他用处吗?”
“嗯,”傅惊尘平静说,“倘若我一时失了手,或那人侥幸从我剑下逃脱,伤口处沾了铁锈,亦会在短时间内患破伤风,暴毙身亡。”
花又青:“……”
好恶毒啊魔头你!!!
……这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给剑叠加夺命术法?
花又青不想再谈如此残忍的杀人方法,问:“泼粉山海棠派的弟子都穿粉色衣服,因为名字带粉,傲天派不敢穿明黄,只敢穿褐黄,因为他们狂;玄鸮内门弟子都穿黑色衣服,是因为这个派的人下手黑吗?”
“或许,”傅惊尘问,“那我平时穿白色,有无什么说法?”
花又青把“白痴”二字咽下,违心:“因为兄长您冰清玉洁,心若白莲。”
傅惊尘若有所思:“你方才也说自己冰清玉洁。”
“因为我们天生兄妹,郎才女貌的一对,”花又青夸耀,“上天入地,举世无双。”
傅惊尘含笑:“青青对我评价竟如此高?”
花又青:“嗯啊。”
“倒是我错怪了,”傅惊尘叹气,“我看你求助于金开野,还以为你也想认他做兄长。”
“怎么会呢?”花又青继续违心,“我同他只是虚与委蛇,他们都是客栈,你才是家。”
傅惊尘说:“那你看到巨人后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