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城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 是楚弈和赵乐君千金的满月日,官员们纷纷往大司马府去参加满月宴。
赵乐君今日亦提前出了月子。医士是让她满四十日再出屋,连云和魏冲来号过脉,皆觉得没有必要死守陈旧的规矩,多走动才更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赵乐君一大早就起来净身, 在水里泡了许久,洗过发后出来。
楚弈正坐在床榻上逗女儿, 轻轻够着她脚丫子,小家伙直接一蹬腿, 脚丫子就蹭到爹爹脸上。
把楚弈蹬得哈哈大笑:“好家伙,果然是爹的亲闺女, 劲儿不小。”
赵乐君坐到床榻边的妆台前,嗔了他一眼:“哪里有人高兴女孩子力气大的。”
“这叫虎父无犬女!”
男人还在得意, 小家伙腿又一蹬,这好巧不巧就蹬他嘴巴上了。
赵乐君扑哧笑出声:“阿满让你闭嘴呢。”
楚弈装作生气,双手做出老虎爪子的样子,嘴里还嗷一声。小阿满对他这凶样咯咯咯笑了起来, 双眼弯成了月牙,让楚弈看着心尖就软化成水, 低头在她帽子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阿满手挥了挥, 继续弯着眼笑。
父女俩相处的样子叫赵乐君眼里都是温柔。
银锦帮着把她头发擦干,她回头看了眼铜镜里的女子。
生了孩子后, 她被补了一个月, 原来尖尖的下巴都要成圆的了, 整个人都丰腴许多。
她抬手掐了掐脸颊,眉头微皱。银锦在边上抿嘴笑,低声说:“公主不必担忧,出了月子慢慢就瘦下来了。其实公主这样更好看些。”
先前太过纤细,如今也只是脸圆了些许,身形上反倒变得越发玲珑有致了。
特别是身前的丰盈,将中衣的领口都撑得微开,能想像里面的风光。
赵乐君拍了拍脸,喃喃一句不觉得,吩咐道:“简单梳妆吧。”
虽然要见宾客,但她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抱着孩子也不想在头发上坠太多的东西。
银锦嗳了声,双手灵巧为她梳髻。
这边才刚好,小阿满突然哇地哭了,楚弈连忙去摸兜兜,并不是尿了。
赵乐君站起来走过去,刚靠近,小阿满就开始乱动,仿佛是知道娘亲来了。她弯腰抱起,轻声哄着,然后侧身给喂食。
楚弈看着她避嫌的动作,也把视线瞥到一边去。
她坚持要自己喂孩子,在生产醒来后就在亲力亲为,奶娘都成了摆设。
如今阿满也只认娘亲,一饿任谁来都哭得惊天动地。
小阿满吃得香甜,引得她阿爹忍不住撇过头偷偷看上两眼。哪知赵乐君有所察觉似的,正好回头,跟他视线撞了个正。
她脸颊当即一片嫣红,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楚弈也被看得怪不好意思,低低咳嗽一声站起身道:“我先出去招呼宾客,一会来接你们娘俩。”
大司马就那么跑走了,被外头带着冰雪的风一吹,浑身的热气才得到抒发,沉着脸往宾客所在地方去。
府里早早就热闹起来,即便没有他这主人,众人坐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喝酒闲聊,也十分惬意。
更何况还有魏冲这把自己当了半个主人的存在,本来就是幽默风趣的人,逗得众人更是乐呵呵的。
楚弈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张俊脸更臭了,拍拍肩头上的雪,跨入厅堂。
厅堂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放下酒杯给他道恭喜,看着他眼神阴沉,个个都把笑收敛几分。
魏冲就跟边上的连云说:“你瞧,这莽夫哪里像是给办喜宴的。”
连云咳嗽两声,示意他少说话。不管怎么样,今日都是小阿满的喜日,她阿爹就这性子,他们这当叔叔肯定得把场子给撑起来。
气氛在楚弈主动给众人敬酒,又有连云特意帮衬中,总算再度热络起来。
一个女使在此际前来找楚弈:“郎君,您看女眷那边公主什么时候过去?老夫人不敢乱说话,在那里赔笑,眼看气氛越来越尴尬了。”
赵乐君少女时期都在军营度过,个个都惧怕她的威仪,在贵女圈中根本就没有朋友。王皇后这几日风寒,没法出宫来,导致只能把他娘亲拉出来接待宾客。
楚弈眉头皱在一快,低低说了声:“一会就过去。”
本来他就不同意让他娘亲出面的,是赵乐君说那是孩子的祖母,不是给谁面子,是给小阿满一个不遗憾的满月宴。不然以后长大了听到外人说她祖母不曾出现在这样特殊的日子,小阿满恐怕也要伤心。
楚弈当然不信这些说辞,她摆明了是全他的面子。
刚到场的楚弈便请罪一声,回到后院去接母女俩。
小阿满已经在赵乐君怀里睡着,赵乐君听到他去而复还的脚步,还奇怪地问:“怎么这就回来了。”
楚弈将事情说了,她微笑着,抬手将他眉宇间的褶子给抚平,吩咐银锦拿狐裘过来。
她把孩子也包裹在裘衣中,楚弈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她慢慢出了屋。
许久不见外头的天空,即便是风寒飘雪,赵乐君仍是露出舒心的笑,深吸一口气才紧挨着他抬步往女眷们所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