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郎君话没过多久, 门口便行来一行人。
为首那人着一身素色云锦纹襦裙,外罩一件雨过天青色藤纹大袖衣,宽袖洋洋洒洒垂落, 行来时如行云流水, 袅袅纤纤。
行到众人面前时,牵着手中小女娃便是一礼:“见过诸位郎君。”
众人不约而同就将目光落到面前之人身上。
小四郎君从车上跳下来, 叫了声:“瑶姐姐!”
那瑶姐姐便笑起来。
“夫人呢?”
她问。
小四郎君嘴一扁:“阿娘还没来。”
姜瑶于是牵了姜芝在台阶下等。
小四郎君见到她,一张小嘴就“嘚吧嘚吧”说个没完,一忽儿说他起床时吃了什么, 一忽儿说起这几日都不在家,恐他的“黑珍珠”要想他。
姜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眸光从那拱卫马车的几位郎君身上掠过, 心里想:北梁公府家的这三位郎君,当真是梅兰竹菊,各擅其场。
大郎君持重如山,二郎君清冷如仙,三郎君侬丽艳姿。
只是…
难道他们都要去大慈恩寺住?
姜瑶心里疑惑着,门口的照影壁边那又行来一明黄缂丝步辇。
步辇上, 长公主着桃红并蒂莲纹春衫,头顶珠翠方胜,正歪靠着略有几分懒怠。
一容长脸刻薄相的嬷嬷随侍左右。
“母亲!”
“夫人。”
几人行礼。
“行了, 自家人,多礼什么。”
长公主挥挥手,步辇停下,她伸了一只手,由肖嬷嬷搀着,下了步辇。
一阵香风过。
姜瑶低垂的视线里, 只看到长公主那桃花嵌金丝裙边经过自己,而后在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四郎,上来!”
马车内传来长公主的声音。
小四郎君看一眼姜瑶,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上了第一辆马车。
姜瑶则牵着小姜芝,绕去了第二辆马车。
车队叱一声:“起!”
马车辘辘往前。
楚昭看一眼前方的天,牵起马辔,一夹马腹,往前。
这一列浩浩车队在朱雀大街,所遇行人,纷纷退避,垂躬而立。
还有平民匍匐在地,身子颤巍,不敢抬头。
姜瑶掀帘子看着周围。
“阿姐,你在看什么?”
小姜芝过来。
姜瑶道:“阿姐在看啊…所谓权势。”
声音很轻。
“什么?”
小姜芝眼睛圆圆,显然没明白。
“没什么。”
姜瑶放下帘子,瞬息间,方才那有些怅惘的表情便消失了。
小姜芝见阿姐恢复原样便不问了,只蹲坐一旁,让红玉陪她玩阿姐新教她的翻花绳。
姜瑶垂了眼,自矮几上取了青雀烹的热茶喝了口,清茶入喉微苦,姜瑶面前,却又突然浮现起那些匍匐在地的百姓。
颤颤巍巍,危若累卵。
仿若权势的一根手指头压下去,就能令其粉碎成泥。
罢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大乱来时,王孙公卿也不过是江河泥沙,遑论是她。
姜瑶微叹一声,想起书中各人命运,只将热茶一仰而尽,莲枝翡翠杯落在矮几,发出细细的一声。
青雀直起身子,又给她续了一杯。
姜瑶支着额,只觉晨间未褪的困意,竟然在着茶香袅袅里泛了上来。
美人儿鸦睫如羽,半倚着车壁睡着了。
红玉和青雀动作都不由小了些。小阿芝也感觉不对,停了翻花绳的动作,拿小胖手对着红玉和青雀“嘘”一声,而后又撅了屁股哼哧哼哧从旁边的小斗柜里取出条薄衾,笨拙地展开,给姜瑶披上,而后又心满意足地重新玩起来。
只是玩一会,便要看一眼阿姐,见阿姐还在那,便又心满意足地去玩。
姜瑶发觉,自己竟又做起梦来。
她梦见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骊湖边,骊湖边湖光水色,花灯攒聚,周围人山人海,她一个不注意,便被人挤了下去。
那骊湖的水又沉又冷,一下子浇过来,几令她灭顶。
从水面往上去看,周围人都在惊慌失措,有人高喊着:“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被搅乱的水面,被岸上的灯影剪成了碎金。
而后,她沉了下去。
……
马车一晃,姜瑶醒了。
醒来时忍不住骂了句晦气,做什么梦不好,偏做个被淹死的梦,她可是会游泳的。
可那窒息的感觉太可怕,仿佛还残留在胸口,姜瑶连忙拿起几上茶杯一口饮尽,怕不够,还多喝了几杯,等那热茶入腹,才感觉舒服了些。
一抬头,才发觉马车停了。
“到了?”
她问。
红玉却掀了帘子看,摇头:“还未到。”
“那怎么停了?”
姜瑶顺着她半掀开的帘子看去,隐约见前方的道路上,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那马车装饰虽则古朴,却也是上等的金丝楠木,四角有垂落的宫铃。
风一吹,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