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反手将花笺一折, 丢在地上,过了会,又不知想起什么, 弯腰重新将其从地上捡起来, 塞进荷包。
便当是她和楚二郎君之间的情趣吧。
姜瑶面无表情地想。
只是想着想着, 又觉得自己亏了。
若说昨日, 才不过贴一贴唇,半点滋味都没尝出来, 便说她“吃”, 实在是委屈极了。
红玉在旁看着,虽心生好奇, 但看姜瑶面色,却又不敢多问, 只道了句:“大娘子, 要走了吗?”
“走?走什么走?”
她事儿还没办呢。
姜瑶心想, 重新提了灯与食盒进去。
这时祠堂里没有那堪比明月的楚昭郎了, 只孤零零一个小胖子在。
大约是屁股疼, 他直身跪着,一会抓抓手, 一会儿抓抓旁的地方,跟个安静不下来的胖猴子似的。
姜瑶依着门看了会,才踏着月色与烛光进去。
小四郎君听到动静,下意识便转过头来, 但见满堂幽火的照耀下,一披着翠色金丝薄氅、手提羊角宫灯的娘子过来,娘子大约是病过一场,肤色透着纸白, 却更显得那双眼含红滴雾,眼波盈盈。
而那双眼睛望着他,小四郎君顿时生出几分愧悔,在姜瑶来到他面前时,说了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语声居然抽噎起来:“我就是想关上一关,没想到,你居然、居然不见了,吓、吓死小爷我了…”
“我虽看不惯你,可也没、没想你出事…”
他抽抽噎噎,一副当真愧疚的模样。
姜瑶走到他身边,将酸枝木缠花纹食盒落在他一边,无声便要走,被那小四郎君叫住:“你,你要走了?是生我气吗?”
姜瑶轻叹一声,这才转过身来。
满堂的烛火晃在她身上,她眸光若水,道:“我幼年丧母,后又丧父,辗转投靠于你们国公府,本就是厚着脸皮的一介零落草木身,何况从前又做了许多错事,四郎君便是要对我做什么,我也该受着的。”
这般凄凄弱弱的一番话,落到小四郎君耳里,让他更愧疚了。
是啊。
姜娘子失父失母,本就是可怜人,他居然还这样对她,实在是该死。
他羞愧难当,哭丧着脸:“那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姜瑶半蹲下身去,并未说什么,只是拿那双纤瘦的手推了食盒过去,语声柔柔:“小四郎君若吃了这些,我便原谅你。”
说着,她朝地上的小胖儿郎露出个笑来。
小四郎君脸登时红了,一双眼也不知该看哪儿,眸光四下扫过,最后落到那食盒上,忙不迭擦擦泪,揭了食盒,也不管上面有什么,囫囵就拿了个糕吃。
一时间,嘴巴周围都是碎屑。
姜瑶拿了巾帕,柔声笑:“你啊。”她垂目替小胖墩轻轻擦脸,长长睫毛如鸦羽一般垂落,落在那净雪一般的肌肤。
小四郎君登时看呆了,等姜瑶抬头,他下意识转头过去,白生生一张脸愣是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坏…啊不,姜娘子,祠堂外人不能久呆,你还是出去吧。”
姜瑶“哦”了声,果真起身,嘱咐了句“好生吃东西”,不一会儿就出了祠堂。
等一出祠堂,她脸也僵了,面色都差了,径直将手里沾过小胖子嘴的帕子丢给红玉:“红玉,丢了。”
…
昭斓院的书房里。
一暗卫笔挺挺站于中庭,对着上首位复述他方才看到的一幕。
他口技十分了得,一忽儿是稚童带点天真顽劣的声音,一忽儿是女子柔丽婉扬的声音,直到最后一句“丢了”,才拱了拱手:“二郎君,就这些了。”
上首位,一如冷玉清月的郎君坐那,露在宽袖外的指骨如玉,正摩挲着一盅天青釉云纹杯,良久,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忽而一笑:“我们这位姜娘子…”
眉宇间便露出几分凉,挥挥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凌风忙应了声是。
“竹青,准备车架。”
楚昭振袖而起,阔步往外去。
其身上月白斓袍随着走动,飘出熠熠色影,他行得极快,不一会就到了车马房。
一辆金丝楠木马车停在那。
他上了车,夜色深沉里,马车辘辘往皇城脚下去。
遇上执勤的金吾卫,婢女忙屈身过去打帘,帘子掀起一角,露出马车上如珠如玉的美郎君,金吾卫那边忽然冒出来一声:“二弟?”
金吾卫马儿动了动,不一会下来个身着铜色锁子甲的人。
他高大魁梧,铜色锁子甲与腿撞出沉沉声响,走到近前:“暮鼓已响,二弟若要进出,还请出示令牌。”
原来是梁国公府大郎君楚昉。
楚昉立于马车旁,楚昭一点头,婢女低了头,恭恭敬敬地将令牌递出去。
楚昉拿在手中一验看,便又递还回去,一挥手,令金吾卫放行。
北梁公府马车重新辘辘往前,行了几步,忽而又停下来。
马车上那如美玉的郎君掀了帘,突然道了声:“大哥,若是无事,还是尽请回府的好。”
楚昉拄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