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翾的手脚一片冰凉, 浑身都在打着抖,目光直直地盯在对方那张年轻的脸上,久久说不出来半个字。
他的牙关咬紧,粗重地呼吸着,肺部被冷空气充溢,仿佛随时要炸开一般。
手腕上是黏腻湿润的触感,有强烈的血腥气散溢, 交织缭绕在两人中间,令林翾几欲窒息。
“萧千愁……”
他喃喃地念了一句眼前人的名字,每个字都说得十分吃力。
对方没有给予回应,而是牵起了他的手,重新将手腕挪回到嘴边,吮吸起了那里的伤口。
林翾艰难地仰着头, 仔仔细细地将萧千愁打量了几遍, 发现这个男人与他印象之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又或者说, 他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萧千愁这个人。
书中的萧千愁是个冷静自持的性子, 又被作者赋予了金手指, 自然而然地可以一步一步登上顶峰。
而穿越来到这里之后, 他第一次见到的萧千愁是一副愚蠢的纨绔模样, 嚣张放肆却没有足够的实力,被白九歌打伤之后竟然还留了小人的后招。
从那时候开始, 萧千愁这个人的身上就已经存在矛盾了, 然而在那之后, 他每次遇到这个人, 都能见到对方的不同面孔,让他永远也猜想不到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千愁。
这个原书主角的身上似乎环绕着巨大的谜团,遮盖了他窥探的目光。
如今他们二人以这样的形式重逢,他明明应该有慌乱,毕竟他们并不熟稔,对方又在做着伤害他的行为,可他的潜意识却本能地并不畏惧,本来还在紧张跃动的心跳在看清对方身份的那一刻反而安定了下来。
第六感告诉他,萧千愁并不是他的敌人。
而这种直觉也与鸾鸟的判断不谋而合。
正想着鸾鸟,缩回契约之中沉默了良久的鸾鸟终于开了口。
“差不多可以了,再失血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顿了一下,鸾鸟又补充了一句,“没有那个修魔者王族在,你受的伤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恢复。”
修魔者王族,指的自然是重光。
林翾闻言眉心跳动了一下,抿了抿唇,顺着鸾鸟的意思挣动了一下身体,萧千愁便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松了口,面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
“抱歉。”
高高大大的男人裹在漆黑色的衣袍之中,低下头十分认真的道歉。他的装束看起来有些眼熟,又让林翾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同样的打扮。
林翾一时半会儿心思也无瑕放在面前之人的身上,反倒是在心底循着鸾鸟刚刚的话追问了下去。
“……为什么只有重光可以治愈我的伤处?”
这是他在重光那边一直没有直接问明白的事情。
身为药体,他对任何人都有治疗的效果,可是对自己没有。
而重光曾经说过,他可以被重光治愈,就像是拥有一个专属药体一般。
鸾鸟被他问得沉默了数秒,似乎有些哑然。
“那个修魔者没跟你说过原因?”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惊讶,仿佛又见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林翾没有回答,用无声来表示了默认。
重光的确没有和他提起过原因,他似乎也没有主动去追问过。
他与重光经常这样,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许多东西便这样无声地错过。
从前林翾始终信奉着一个理念。在一段关系之中,知道的东西越少,越囫囵,越是能凸显出纯粹的感情,很多东西其实不必要太过明白。
但是现如今,他撞见了重光,也就终于对这种说法表现出了质疑。
实践出真知。他与重光之间似乎不该存在太多盲点,否则日积月累,就会像今日一样出现莫名的裂痕。
他无声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听见鸾鸟也隐隐约约在叹息,身体上没有挣动,任由着萧千愁单手将他从腿窝处揽住抱起。
“我带你离开这。”
他听到萧千愁如是说道,便顿时回了神,目光微凝,显出丝丝冷淡与探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走?”
就算他的确是想要暂时躲开重光,一个人冷静冷静,也不代表他会愿意和另一个人绑定同行。
他有鸾鸟就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同伴用来保证安全。
尽管鸾鸟使用的是他的身体,但鸾鸟的魂体强大程度远非后辈宵小可比。对他来说,有同伴甚至才意味着更加不安全。
有鸾鸟尚未消散下去的气势傍身,林翾本来过于温和柔软的神态也变得锋锐了几分,语气谈不上质问,却也并不好相与。
萧千愁那一张好看的脸上神色不变,认真地盯着林翾的眼睛,几次三番张嘴,却又重新按捺回去,犹豫了良久,才低声开口,声音很轻。
“因为我确信你不会愿意留在那里。”
“重光把你关在房间里,自己却要与女人成婚……”
一边说着,萧千愁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点隐隐的鄙斥,皱了皱眉。
“就算你愿意留在那里,我也暂时要带你离开,因为三日之后我就会去搅乱他的婚事,不能波及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