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些东西,不可能会拒绝。
却没想到现在她只低着头,对他手里拿的东西并不多看一眼,其强大的定力堪比佛前念经的和尚。
“叶芹。”季朔廷面上没有笑容,就这么盯着她,“吃东西。”
挂绿糖水送到叶芹的嘴边,她却一下子将头扭过去,总算开口回应了,“不要。”
“为何不要?”季朔廷问。
叶芹说:“不要,不吃。”
“都是你喜欢的。”
“不喜欢。”叶芹说着,又慢慢重复了一遍,“不喜欢。”
“你撒谎。”季朔廷说:“你才八岁,不可以撒谎,不可以口是心非。”
叶芹敛着眉眼,抿唇不语。季朔廷的嘴角也沉着,有些不高兴。
“你之前很爱吃这些。”季朔廷低头,看着食盒中一个个看起来就十分美味的食物,有些东西不应季,做出来便是相当昂贵,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吃不起的玩意儿。
但是叶芹不吃,这些就全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
“为什么不吃了?”季朔廷莫名地执着,他以前从不会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问题得不到答案,他就懒得追寻。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哥哥没教过你不准撒谎吗?”
叶芹撇着嘴,大概是觉得季朔廷太烦了,终于说出了实话,“不想吃。”
季朔廷问:“不想吃?是吃饱了吗?”
叶芹却说:“你给的,不想吃。”
季朔廷一瞬间明白,她不是不爱吃了,也不是吃饱了不想吃,而是不会再吃他给的东西了。
他愣神好一会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将所有情绪都藏在了眼眸之中。
坐了半晌,他将东西一一放回食盒,站起来在房中寻了一圈,从桌子上拿了一把剪子,又坐回叶芹的身边,温声说:“芹儿妹妹,你这头发剪得凌乱不齐,我再给你修一修如何?”
叶芹抬头看他,没有出言拒绝。
或许她也是这样,被那些人剪掉了那一截头发的。
季朔廷坐下来,拿起一缕她的长发,入手一片冰凉,带着腊月独有的寒气,柔软冰冷。
他小心翼翼地修着凌乱的发尾,将那些有参差的地方剪齐,又不会看上去太过整齐,尽量自然。
外面彻底黑下来了,房中变暗,季朔廷点了灯继续剪。
他失约,忘记了离家前跟母亲说过日落前回家。
窗外寒风呼啸,发出尖锐的声音,屋内燃着暖炉,散发出融融热意。两个孩子的身影经过烛灯的描绘落在地上,偶尔随着火苗的摆动而轻晃,有股别样的温馨。
叶芹一直安静,季朔廷也不说话。
许久之后,季朔廷才将头发修完,收拾了碎发,又将剪刀放回原位,又在软椅处坐下来。
季朔廷会编三股辫,没有特地学,是他有次看见府上的婢女相互编,看了两遍就学会了。
他将叶芹散落的头发捋顺,慢慢地编起三股辫。
编到发尾,就取下腕间戴的手绳,系在上面,结成一个整齐的辫子。
他收了手,目光落下来,似乎没什么要做的了,看着她发尾处系着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羊脂玉,缓缓启声,“叶芹,对不住,先前九个月不告而别是我不对,我应该先跟你说清楚的,这些日子因为一些原因来不了叶府,你是不是因为这些生我的气?”
叶芹转头看他。
她也许听不明白季朔廷的解释,于是季朔廷将重点重复一遍,“是我做错了,对不住。”
叶芹的眸光恍然像是染上了微光,虽然变化并不明显,但她的眉眼似乎出现了笑意。
接着很快地,她将手按在季朔廷的手背上,问道:“你错了?”
季朔廷点头,低低道:“我错了。”
叶芹唇角一弯,笑起来,也跟着点头,“你错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来才生的气?”季朔廷看着她的笑容,压在心头上的烦躁一下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叶芹抓住了他的指头,说:“我等你,你没有来,我讨厌你。”
季朔廷想起叶洵曾经说过,他的妹妹一下摔成了小傻子,即便被欺负了也不会生气,只会表达高兴的情绪,所以时常会在叶洵不在家的时候被其他姐妹欺负,而她不记仇,也不会告状。
季朔廷现在知道,叶洵说的是错误的。
叶芹不是不会生气,她只是不会将生气的情绪表达出来而已,她心里其实气着呢,一笔笔账都记得清楚。
昔日季朔廷未曾知会一声便突然不来,叶芹坐在凉亭中等他一日又一日,终日等不来人,她失望又气愤,从而对他生出了厌烦。
她并非真正遗忘了季朔廷,再见之后没多久,叶芹就想起了他。只不过正是因为她心中对他有怨怼,生着气,所以她才不理不睬。
而曾经坐在凉亭中等候的叶芹,和等不来季朔廷满脸失望的叶芹都被叶洵看在了眼里,所以他才会说出叶芹会忘记令她厌烦的人那句话。
她不是傻子,什么都知道,也分得清楚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但她又极为好哄,季朔廷说了对不住,老老实实认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