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萍的大孙子栓子才两个月大,满屋子奶腥味儿,躺在摇篮里吐泡泡。程遥遥小心翼翼地抱了一会儿,那孩子冲程遥遥直笑。
王翠萍乐道:“小人儿也知道美丑哩。让他多看看你,以后长得有你一分俊就好喽!是不是啊小乖乖,多看看你这位姨姨。”
程遥遥抿唇一笑,道:“既然小栓子叫我一声姨姨,他满月的时候我也没送什么,今天我进城,买了袋奶粉,就当我给侄子的满月礼了。”
程遥遥说着,掏出一包奶粉和一包贴红纸的萨其马来。王翠萍连声说着不敢,一直等程遥遥把东西放在炕上了,才虎着脸道:“你看看你,这么客气,以后婶儿都不敢让你上门了!”
这声气儿已经亲热了许多,以婶儿自居了。
程遥遥小脸上露出极为讨人喜欢的甜笑:“我偏来!我还要常常来看我家小栓子呢。是不是呀小栓子?”
小栓子咯咯笑,伸出肉肉手来抓程遥遥垂下的黑发。
王翠萍也被自家小孙子逗笑了,忙着抓住小栓子的小手:“瞧这小家伙高兴的。哎,他妈苦夏,打生下他就没啥奶水,一直喝着米糊糊。瞧他,看着跟没出月的奶孩子似的。”
程遥遥闻言,道:“小孩子可不能饿着!我今天这包奶粉是我爸给我寄的。我写信问问他,能不能多弄几张奶粉票来。”
“真的?!你有门路弄着奶粉票?”王翠萍这回是真激动了,“程知青,你要是能弄来奶粉票,我跟你换,多加几块钱都成!”
程遥遥答应下来:“嗯,我一准儿上心帮忙打听着。”
程遥遥的神色很认真,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真诚。王翠萍对她的好感也真了几分,上下打量她:“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每天在田里晒着,熬得住?”
程遥遥羞涩地咬了下唇:“我活儿干得不好,给大家伙拖后腿了。”
王翠萍“嗨”了一声:“要我说,是林大富和我家那死老头子不知道心疼人儿,你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能干点啥?”
程遥遥道:“我……”
王翠萍打断她的话:“别说了,婶儿知道你为啥来。这几天农忙着,你先忍忍。等过了这一茬儿,我保准让你换个轻省活计。”
程遥遥松了口气,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眼看着支书家要开饭了,程遥遥不再逗留,告辞出去。王翠萍送她出门,还在说:“你就留下吃一顿饭,都是家常便饭……”
程遥遥一出门,差点跟个男青年撞了正着,一抬头:“是你!”
男青年穿着军绿短袖,高高个子,很正派的英俊。正是今天下午骑着自行车经过,第一个冲入战局的人。
王翠萍乐道:“这是我二儿子家麒,刚从部队转业。怎么,你们见过了?”
林家麒深深地看了眼程遥遥,接口道:“回来的时候在村口见了一面。”
程遥遥接到他的眼神,也忙含混应了,就告辞匆匆离去。林家麒还转头看,直到那窈窕背影消失在巷口。
程遥遥来时还霞光满天,回去时天边最后一丝霞也消失了。天色眼看就暗了下去。
没有电灯的农村,到了这时又寂静又昏暗。走过巷子时,还有村民捧着碗在门口边吃边聊天。再走过去,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从村子到知青点,有一条长长的路。白天时不觉得如何,这时候程遥遥就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感来。她迟疑地走了一会儿,天色竟是完全黑了。
这时,再退回村里找人陪自己回去,也有一段距离了。程遥遥看着前方黑漆漆的路,从地上捡了根木棍,硬着头皮往前走。
反正就两三百米,很快就到了。程遥遥给自己暗暗鼓劲,往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丛芭蕉,眼前赫然冒出一道人影。
“!!!”程遥遥闭眼尖叫,棍子没头没脑地就敲了下去。
棍子重重敲在人体上,随即就被抓住了:“是我!”
低沉嗓音冷冽,有金石之音。
程遥遥的心登时重重落回原地,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委屈语气道:“吓死我了!好黑啊,我都不敢回家了。”
谢三语气里有隐隐不悦:“你跑哪儿去了?”
“我去村支书家了。”程遥遥一点儿没瞒他,一五一十道,“我送了一袋奶粉一袋萨其马,够吗?支书老婆看起来挺高兴的。”
大方过头了,果然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谢三想着,语气却透出难得的柔和:“你做得很好。”
程遥遥立刻高兴起来。她告诉谢三,今天帮他们打架又提前消失不见的那个男青年,原来说支书家的二儿子。
谢三沉默了一瞬:“我知道。”
谢三嗓音冷了下去,程遥遥没听出来,又问谢三:“你怎么在这儿?”
“你的东西在我这儿。”谢三道。
程遥遥道:“对哦。先放在你那儿。”
谢三“嗯”了声,把柴刀柄递给程遥遥。程遥遥摸到了,推开,伸手扯住了谢三的褂子下摆。
她可机灵着呢,黑暗里看不清要跌跤的。
谢三沉默了一会儿,程遥遥摇摇手:“快走,我还急着回去洗澡呢。”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