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会说话?”开阳满脸吃惊地望向他, 又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若想走, 随时都可以走, 无人拦你。”
少年抿唇未言。一声不吭的。
许是从前也受过一般欺骗, 如今无法轻信于人。即便知晓开阳与摇光不会伤害他, 但也不敢轻易将真心交付。
阮星阑表示可以理解, 便对开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逼问。
“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林知意究竟是谁,倘若他真是人神之子, 那他一定很厉害,竟然能安然无恙地在修真界呆那么长时间。”
“他的确很厉害, 乃天衍剑宗慕仙尊座下亲传二弟子……”阮星阑顿了一下, 才又道, “天衍剑宗听说过吧?”
少年点头, 目光敏锐警惕,阮星阑毫不怀疑,只要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对人神之子的敌意, 眼前这位少年立马便会反扑过来。
“听说过, 我还听说, 天衍剑宗的仙尊很厉害, 他的徒弟们都很厉害, 在天灵城诛灭了天灵派,还有清河常家,原来你们便是天衍剑宗的人。”少年忽然上前几步,噗通一声给他们跪下了, 哽咽着道,“我知道天衍剑宗很厉害,天衍剑宗的人从来没伤害过我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和我的族人吧,他们都快死了!”
阮星阑见不得十多岁的少年哭哭啼啼的,也不受他这个礼,身子往旁边一侧,抬手拉他。
“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来,你先起来。”
“他们真的快要死了!”少年不肯起,攥紧拳头抹眼泪,“真的快死了!只有不到一百个人了,为了躲避修真界的追杀,我们从幼年开始就东躲西藏。好不容易逃到了北荒,一直藏在邬凰山不敢出来!”
阮星阑见拉不动他,只好半蹲下来,与他平视,低声道:“你别哭,好好说,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等你说完了,再哭也不迟。”
“好,我不哭了。”少年擦干净眼泪,露出一双狭长漂亮的双眸,不似林知意那般如秋鸿落影,少年的眼睛更为清澈,宛如碧波,可怜道,“因为常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们的身体都极其虚弱,身体里残存的神血,根本无法让伤势自愈。就在不久前,二哥哥生病了,五哥哥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就偷偷下山买药了。可是我们怎么都等不到他回来。”
“后来呢?”
“后来,过了好几天,我实在担心五哥哥,我就偷偷下了山。我在山下的镇子上遇见了很多修士,他们……他们抓走了五哥哥。五哥哥为了不受辱,咬舌自尽了。”少年话到此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连声音都颤抖着,“我看见他们剥了五哥的皮,喝了他的血,连肉都吃了下去。他们是禽|兽,是坏人,他们吃了我五哥!”
开阳和摇光互相对视,根本不知晓此事,听闻此言,面上难掩惊愕。
“我吓坏了,调头就跑,没想到掉进了陷阱里。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正准备同五哥一般咬舌自尽,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有人救了我。”
少年说的便是开阳与摇光。
即使未曾亲眼所见,阮星阑隐隐也能想到,当时少年被救起时,多么的不敢置信。
也幸亏他运气好,遇见的是开阳与摇光。
倘若遇见的是其他修士,此刻焉有命在。
阮星阑看他实在哭得太可怜了,忍不住放轻声音道:“好了,别哭了。天衍剑宗慕仙尊在此,无人再敢伤你们分毫。”
顿了顿,他将人拉了起来,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一出生娘就死了。”少年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我听人说,我娘当初被人送到了彩羽楼,被一个有权有势的长老买走,纳为了小妾。后来……后来对方为了从我娘身上获得神血,日夜不分地折磨我娘。硬生生地耗光了我娘的元气。后来为了让人神之子得以延续,就非逼着我娘怀孕。”
阮星阑一听,这小子居然是从女子的肚子里出来的,还好,还好,不是从男人的肚子里出来的。
便又听他道:“还灌了催产的药,逼我娘提前生子。我一出生,我娘就生生惨死在床上。要不是五哥哥拼死把我救走,我也长不到这么大!可他却被人害死了!”
开阳和摇光的神色难明,皆沉默不语。
少年哭诉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又转头去求慕千秋,拽着他的衣角,哭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族人吧。倘若那些人闯进了邬凰山,定然会将我的族人们抓走,生生折磨死他们的!”
慕千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悲天悯人,极为晦涩难懂。阮星阑知晓师尊心中苦楚,便道:“我们既然来了,便不会坐视不理!”
也不知是否因为慕千秋是天道的化身,命格又是人神之子梦寐以求的神道,少年很明显信得过慕千秋。
就如同当初林知意一般,紧紧扯住慕千秋的衣袖,满目恳求地望着他。
在少年这种楚楚可怜的目光下,慕千秋的心神一晃,有片刻的失神,眼前已然浮现出万年前横尸遍野的惨状。
那一百零八位神明血衣缠身,黄土掩面,以及神火降世时,席卷在神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