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觉醒来时, 已经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惊慌失措地寻出城去,听到路人谈论公主之死。
可他并没有死,那么死的人,便只有代替他前去天斗和亲的小竹子。
明觉发了疯一般, 却只能看见小竹子的尸体。
天斗误以为小竹子便是望月城的公主殿下, 为了羞|辱望月城, 他们将小竹子的尸体示众。
她那么瘦小, 骨架都没长开。
身上穿的喜袍松松垮垮的,并不合身。胸前破了个大洞,血早就流光了。脖颈处紧紧勒着一条绳索,将她吊在城墙上。
她的神明并没有下界救她,一直到她死都不曾下界。
明觉光看了那么一眼, 当场便发疯了。
可他终究只是肉|体凡胎, 焉能与孔武有力,野蛮好胜的天斗为敌。
师徒四人不忍看下去,皆满脸凝重,谁也不曾开口。
自这以后,明觉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阮星阑忍不住长叹口气,眼前又浮现出一帧又一帧惨绝人寰的画面,人间在战火的洗刷之下,宛如人间烈狱。
年轻的男子都被拉去当了壮丁, 后来就连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都不放过。
百姓家中只留老弱病残,以及一些妇孺。战火年月,米缸都见了底, 又值冬季,草木都未曾复苏,便是想啃树皮, 吃树叶都吃无可吃。
总不能饿死吧。
他们想方设法寻到的东西吃尽吃空之后,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尸堆里苟延残喘。饥寒交迫之下,他们开始生病,痛苦不堪。
因为饥饿,开始出现人吃人了。
寻些死得稍微周正些的死尸,生火架锅,割肉炖汤。可饥荒还是持续在人间蔓延,到了最后,宛如野兽一般茹毛饮血。
没了雪神的人间,一种极为阴毒的瘟疫悄悄在人间蔓延。
中瘟疫的人,初时只是有些咳嗽,慢慢就高烧不退,后来便咳血,身上长满脓疱,到了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传染性极强,只要接触,必定中招。
“照这个情形发展,不该是神袛灭绝,而是人族灭绝才是。”阮星阑蹙着眉头,“上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不管人间的死活了?瘟疫如此厉害,倘若任由瘟疫在人间横行,届时生灵涂炭,岂不是更大的罪过?”
“可是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上界掌管冰雪的神明,只有雪神一人,他又因情所困,不得再度下界。如何阻止人间灾祸?”林知意从旁轻声道。
“若真是如此,那上界的心胸也未免太狭隘了,为了一点错过,而造成人间生灵涂炭,怪不得神明身归混沌了,身归的……”
那个“好”字还没出口,三双眸子齐刷刷地望了过来。阮星阑张了张嘴,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前三人,慕千秋是天道转世,也就是正儿八经的神明,林知意是人神之子,而凤凰是火神的后人。
这么一算,都是神族。而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魔君而已。
自古神魔不两立,他骂到林知意和凤凰身上,其实无所谓,骂就骂了呗,只要他心情不好,现在骂林知意是个狗比,谁又能说他什么。可不能骂到师尊身上。
于是话锋一转,极生硬无比地改口道:“身归的……太太太可惜了,真的。可惜到让人心痛。”
“你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心虚?”凤凰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小鬼把戏,“你不就是想说,神袛罪有应得!有什么不敢说的!”
阮星阑老脸一红,小声否认:“我没有,别胡说……”
“实话实说,看见人间如此,上界仍旧无所作为,我很失望。”林知意却如此道,“看来先祖们身归混沌,也不是毫无道理。”
慕千秋道:“上界欲惩罚雪神动情之过,必定饶不得明觉。明觉乃望月城皇室中人,恐怕望月城也难逃牵连。”
阮星阑一听,细细琢磨,居然也有几分道理的。
倘若雪神未曾与明觉发生一段情,雪神安安分分在人间收尸,阻止了瘟疫的发生。
明觉被送至天斗,生死由命。最起码人间不会如同今日这般,宛如人间烈狱。
于是阮星阑便道:“缘分本来就是阴差阳错的相遇,然后一错再错,错到无法回头。明知情爱是罪恶的魔爪,仍旧满腔热血地扑过去任其折磨。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是不曾后悔的。最起码现在不会。
暗暗攥紧了慕千秋的手,阮星阑不动声色地偷望了师尊一眼,恰好慕千秋也偏头看他。
只一眼,便再无法将两人分开了。
凤凰听罢,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缓了许久才低声喃喃自语:“那便愿我永不动此情爱,不伤人,便也不伤己。”
眼前的画面再度转化,四人便回到了上界。
神观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神袛们的议论声振聋发聩。在六根神柱中,雪神被围困在结界中央,神情淡然,形容略显狼狈,脸色苍白。
“雪神胆大包天,在人间胡作非为!竟收一位凡人为神使,还与之动情,破了神体,罪不容诛!”
“人间如此战火纷飞,尸骨成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