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芸把鞋子拿出来,放在脚边比划了一下,确实是她的尺码,不晓得魏建伟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跑去买女士皮鞋,那场面一定很让人侧目。
以现在的审美来说,这双鞋很时髦,皮面漆光油亮,还有点小高跟,她只在上回去县城时,看到一两个人穿,在乡下地方从未见过,价格高是一点,二是没什么能穿出去的场合。
要是她穿着这鞋出去散步、串门,包管不用一天,整个大队都会对此议论纷纷。
他就是送一双黑布鞋,也比皮鞋实用啊。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很小心地将鞋收进柜子里,另外那本书则放在床头。
王春花在厨房里做凉粉,何晓芸进来时,黑色的凉粉已经成型,切开放在大碗中,像果冻一样颤颤悠悠。
“妈,怎么想起来做凉粉了?”
“前几天你张婶不是做了一回么,小航在她家吃过,回来后一直念,方才她说还有干凉粉草,我就讨了一把回来。”
何晓芸笑道:“航航那个贪吃鬼,只要是吃的他都念,妈可不要被他哄去了。”
王春花为自己小孙子说话:“小孩子哪个不爱吃,咱们小航算乖的了。”
她把凉粉放在水里湃着,等湃得冰冰凉凉的,再拌上白糖,大热天的时候吃一碗,没有比这更舒爽的。
听她满腔都是对孙子的疼爱,何晓芸无奈摇头,凉粉不算什么稀罕物,可白糖值钱呀,买糖还得凭票才能买,别人家一年到头也未必舍得买上一回。
“建伟回来了,在后面竹林里。”王春花说。
何晓芸点点头,原本没打算动,可想想对方大老远跑去县城,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又觉得自己不能太小气,他都表示诚意了,她就大方点,原谅他呗。
如此想着,她溜溜达达出了后门。
后院紧连着一片竹林,魏建伟前两天砍了根竹子做竹床腿,竹枝还都在林子里,现在他把它们拿来做扫把。
何晓芸走过去,道:“你回来了。”
这是昨天单方面冷战后,她头一回主动开口。
魏建伟抬头看她,点点头,手上动作继续了几下,大概是觉得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不能显得太冷淡,于是补了一句:“睡醒了?”
这虚假的社交礼仪,听得何晓芸不由失笑,在他面前蹲下,乐道:“我怎么觉得咱俩在打官腔一样呢?”
魏建伟也勾了勾嘴角。
何晓芸道:“谢谢你的礼物,我挺喜欢的,不过以后还是别买了,我呆在家里,穿不上那双鞋。”
“出门穿。”
“能出哪儿去呀,不是到山上就是到河边,我可舍不得穿出去。”
魏建伟略略皱了下眉,说:“她们说年轻女孩都喜欢。”
何晓芸估计他说的她们,是商店售货员,便道:“她们为了能把商品卖出去,当然要这么说。我也不是不喜欢,就是穿不上,放着可惜了。”
魏建伟又点点头。
闹了一场别扭,现在二人待在一块,氛围却似乎比之前更自然融洽了些。
何晓芸帮他把竹枝条上的竹叶扯掉,两人一起干活,速度快了很多,其间还抓到一只竹象,她跑回家拿了根线,系在竹象鼻子上,那虫子展开翅膀,嗡嗡嗡一阵闷头乱飞,就是飞不走。
等魏远航醒过来,见又有凉粉可以吃,又有竹象可以玩,高兴得直蹦。
“我拿给艳艳看!”他吃了凉粉,迫不及待扯着线出去炫耀。
何晓芸啧啧摇头,“才屁点大就整天艳艳长艳艳短,这小子以后肯定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冯秋月听见,噗嗤笑道:“今天我才刚听妈说了这句话。”
“妈怎么了?”何晓芸好奇。
“说的是建伟呢,”冯秋月揶揄地看着她,“中午那会儿,你回房去没多久,建伟就回来了,还带着个盒子,妈打开看了看,那皮鞋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年轻人穿的,建伟回房后,妈就跟我念念叨叨,说儿子养到这么大,从没给她买过鞋,倒晓得给媳妇儿买,可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嘛!”
何晓芸没想到因为那双鞋,还引出这么一桩事,被冯秋月笑得发窘。
冯秋月又道:“不过妈也就那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她还跟我说,建伟整年不在家,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干活,难得他回来,对你体贴点是应该的。”
她说这话是为了宽慰,可何晓芸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更觉得窘迫,忙吐槽道:“他买的那鞋,根本穿不上。”
“穿不上也不稀奇,你知道当初我跟建国刚认识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根头绳,是什么颜色的吗?”
“红色?”
“要是红色就好了,他送的是绿色的!”
何晓芸失笑,“那怎么戴的出去?”
“是啊,他见我不戴,还好意思问为什么,难道要我整天在头上顶根草么?所以这些男人,他知道给你买东西就算好的了,至于合不合心意,那只能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冯秋月颇为无奈似的笑着。
魏建伟做完扫把后,见竹子剩下不少,就给鸡圈重新编了个围栏,原本那个已经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