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跟魏建伟的视线对上,她心里虚,以为偷看他的事被发现,顿时大窘,却强撑着,虚张声势:“看什么?”
魏建伟垂下眼皮,一言不发继续扒饭。那神态,似乎无言中透着股懒得跟你计较的鄙视。
何晓芸气结。
等魏建伟吃完饭,她收好碗筷,一路踩着硬邦邦的脚步回家。
田边的男人们吃饱喝足,坐着休息一会儿,顺带聊天吹牛,聊着聊着聊到魏建伟身上。
“建伟,刚刚跟你媳妇儿说什么?看把她气的。”
“就是,也不怕晚上进不了房。”
“就怕进去了也是个‘床头跪’!”
其他人顿时哈哈大笑。
何晓芸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个人,魏家老三、魏建伟的弟弟魏建华周末放学,从学校回来了。
魏建华今年十九岁,因为读书读得晚,小时候又调皮留过级,现在才念高二。
如今是“五二二”学制,高中只需读两年,之后就参加劳动,如果想上大学,需要单位或生产队推荐,拥有两年以上实践经验的工农兵,才有机会被推荐上去。
不过,现在已经是七五年了,何晓芸记得七七年年底,国家就恢复了高考。
上辈子读高中时,老师曾给他们看过一部关于恢复高考的影片,片中人为高考狂热的模样,她深深记在心里。那不仅是一场考试,更像他们为命运、为信仰而拼搏。
那时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要读书,她要上大学,要脱离那个封闭落后的村庄,要摆脱她的宿命,这几乎成了她的执念。
后来,在大城市漂泊,她也曾几次在大学漂亮的校门外徘徊,可惜直到癌症去世,都没机会走进大学课堂。
现在见到魏建华,何晓芸感觉自己心头砰砰直跳,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老天让她重活一回,难道是在给她机会?一个重新参加考高,一个堂堂正正走进大学校园的机会?
已经结婚、已经有了孩子,这些都不是阻碍,她记得第一年恢复高考时,为了照顾大龄知青,国家特地放宽年龄限制,所以那时候,夫妻同考场,兄弟齐上阵都是很寻常的事。
而她还有两年时间准备,足够为高考再搏一次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抑制不住,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息心跳。
来到这里后遇上所有不顺心的事,落后的环境、匮乏的物质、尴尬的处境,还有被迫“已婚已育”的烦恼,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何晓芸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感激,如此开心。此刻她才真正承认,这场奇遇对她而言,是新生。
心情一变好,看什么都顺眼起来,晚上,魏远航又说要到爸爸那里玩,何晓芸直接把小胖子整个抱住,说:“他那有什么好玩的,妈妈陪你捉迷藏。”
之前小孩念叨过几次,想玩捉迷藏,她觉得太幼稚,不想配合,随便打发了。
魏远航一听,果然高兴得不行:“好啊好啊!”
何晓芸把他放下,背过身去,说:“快点藏好,数到十就去找你咯。一、二——”
“妈妈慢点!”听她数那么快,小孩急得直叫,在屋里团团转,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何晓芸便放慢速度,留心听着,听到魏远航打开衣柜门的声音,大概里面衣服太多,他躲不进去,只能放弃,又跑到桌子边转了转,最后走到魏建伟边上,用他认为小声的音量说:“爸爸,我躲在你这里,不能告诉妈妈哦。”
魏建伟刚铺好床铺,自己还没躺进去,已经先被霸占,看着小孩圆溜溜的眼睛,还有“爸爸你快躺进来”的催促,他只好也跟着坐进去,不过没躺下,手里拿了本书在翻。
何晓芸听得清清楚楚,憋着笑数到十,转过身,一眼就看见魏建伟被子里那个明显的小鼓包,为了不打击小孩的自信心,她决定不要当场把他拎出来,而是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会儿,翻翻衣柜,看看门后,一边找一边说:“航航在哪里呢,我怎么找不到他?”
配合地找了一整圈后,她才准备去掀魏建伟的被子,没想到小屁孩根本耐不住性子,自己忽然钻出来,脸蛋憋得红彤彤,兴奋大喊:“我在这儿!”
他在地上直蹦跶,“轮到妈妈了,妈妈快躲起来!”
何晓芸挺无语的,不过自己答应陪他玩的游戏,再幼稚也得笑着玩完。
魏远航已经闭着眼睛开始数数,一到十这几个数字,他不久前才刚数得顺,不然,说不定还得叫他爸帮忙数。
何晓芸在屋子里看了一圈,能藏的位置也就那几个,床底下太脏,房门后太显眼,她轻手轻脚拉开衣柜门,把里面挂着的衣服拨到一边,自己站进去,紧紧贴着柜壁,再把衣服挂到前面挡一挡,轻轻地关上柜门。
柜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光,她听见魏远航数完,开始找她,第一个位置,竟然还是魏建伟的床铺,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小胖子的大眼睛八成是摆设,她这么大个人,能窝在他脚边?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靠近,她忙屏住呼吸。
魏远航来到衣柜前,两只手齐用力,才把柜门打开。
何晓芸以为被发现,正准备走出来,哪知那小子只探头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