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算是结束后,她便委托校长,打听了下这位余博士的来历,感觉他似乎就是自己需要的那个人。
余博士名叫余绍笠,年轻时,是清廷选拔公派前去欧洲留学的学生之一,凭着他的聪明和勤奋,成绩优异,后来还得以师从德国一位著名的病原生物学家。在柏林大学,他获得博士学位,听闻国内洋务大兴,便欣然归来,谁知专业没有用武之地,蹉跎数年之后,无奈接受当年导师建议,再次出国,一边在大学里担任讲师,一边在实验室工作,协助研制白喉血清,就这样,终于等到了新民国的成立。
那时余博士已将要被聘为副教授,但在爱国心的驱使之下,他再次毅然放下了在国外已得到的一切,欣然归国,期望这一次,自己能为新中华贡献力量。
他归国起初,供职于内务部下的卫生处,但很快他就发现,卫生处里外行指挥内行,官僚主义盛行,与从前根本毫无差别,专业官员,则是欧美派和德日派相互倾轧彼此攻讦。第二年他主动从办公室出来,协助防疫处开发生产国产的白喉血清,但药厂利益复杂,没有严格按照流程去走,品控出现问题,出了一批数量不小的次品,他主张全部销毁,但没人听从,他到处上诉,上诉依然无果,次品最后还是流通入市,直到随后导致多名儿童救治无效死亡,药品才陆续得以回收销毁。代价,是几条儿童的性命,但在上头,相关的责任之人,却不过是象征性地调了个岗位而已。
他对自己亲历的一切失望至极,愤而辞职,但因供职卫生处的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被人暗中作梗,加上专业冷僻,竟无法顺利到大学去教书,加上身体有些不好,几经周折之后,心灰意冷,最后经朋友介绍,来到了这里,教中学生物。
这一教就是五六年,物质清贫无妨,本就不是追求,平常教书之余,一头扑进自己的研究,旁人眼里穷困潦倒,日常都要靠朋友的周济,他倒也安之若素,直到几个月前老友出事,雪上加霜,自己身体也快要撑不下去,久病不愈,绝望之际,得遇叶贤齐热心出手,药厂一事才算是没有辜负老友的委托。
他心存感激,对苏雪至的态度自然也就客气,笑道:“怎么,你对这方面也有所涉猎?”
苏雪至道:“博士,微生物可以成为治疗的药物,您应该是这方面的专家。”
余博士摆了摆手:“不敢当。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譬如有一种微生物能抑制尿中炭疽杆菌的生长,这一点早在几十年前就得以发现并被证明过,被称为抗毒素。”
“我计划培养,并在将来工业化生产一种前所未有的霉菌,也就是你说的抗毒素,它能杀死多种致命细菌,克服人体的败血感染,而对活体没有毒害。我可以培养霉菌,但分离选择菌种、改造发酵、提炼生产等等,如果有专业人士加入,事半功倍。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来做这件事?”
余博士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又似乎有点不信:“有这样的细菌存在?”
“有,是自然存在,除了我刚和您提过的这种,应该还有别的!”苏雪至的语气肯定,“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发现它们,分离出它们,并让它们为医学所用。”
“我在学校里有了一个独立的实验室,条件相当不错,研究自由。如果你有兴趣,我非常期待你的加入,到时候,我们一道去做这件事。”
余博士略一沉吟,点头:“我没问题,可以一试。”
苏雪至为他的信任,向他表示感谢。
余博士看了一眼四壁,苦笑:“你客气了。当年我学成之时,也如同今日之你,踌躇满志,不想四处碰壁,现如今人已中年,一事无成,只剩一副残病无用之躯,本以为行将就木,过一天算一天罢了,还能有这样学以致用的机会,我反而要谢谢你。”
苏雪至知余博士必定手头拮据,看他身体也很差的样子,离开之前,有心留些钱下来,先助他渡过难关,转念一想,他应当不会随意接受自己这样的资助,到时候若是推来推去,自己也是尴尬。
像这种事,交给表哥去做,保管比自己应对自如。
她出来后,心情很是不错,看天也不早了,该准备出发,便回到住的地方,却发现不但表哥已经回了,原本说今天也要北上去过年的贺兰雪居然也在。
贺兰雪告诉她,因为兄长临时有事,今天去不了,所以推迟北上。
“我反正没事,就和你表哥一起来了,送你去火车站。”
苏雪至恍然,向她道谢,随即将叶贤齐叫到一边,说了下余博士的事,拿出二十只银元,叫他再去买些好的炭,再买些吃食,明天一道送过去。
叶贤齐答应了,又嘀咕一句:“幸好我从前跑得快,要不然,万一也混成了余博士这个样子,我看你舅舅怎么办!”
苏雪至白了他一眼:“先有人家那个学识,再去担心这个吧!”
叶贤齐搔头:“宁可不要!我头发要紧。”
兄妹说笑着出来。苏雪至取了已收拾好的一只箱子,乘了贺兰雪的车,一起先去馆子里吃了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到了火车站,等了一会儿,等到火车,上了位于火车前部的自己的包厢,打开车窗,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