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山洞,山洞很小,贴着壁坐落着一块横截面平坦的岩石。石上铺着两卷僧被,一卷被少年躺在身下,另外一卷盖在少年身上。
妙芜从小黄狗的视野里虽然只能看到被褥中露出的一只手,可只一眼,她便认出这手的主人来。
现在躺在石床上的少年,必是谢荀无疑。
石床边燃着一堆篝火,驱散了不少潮湿阴冷之气。
少女偶尔举着一根松枝挑动篝火里的木柴,以便让火势燃得更旺。过了会,她放下松枝起身,双手捏住被角,微微弯腰,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小黄狗往床头走了两步,妙芜总算看清谢荀此刻的样子——
少年面色苍白,双唇紧抿,眼前缠绕着一条三指宽的白布,只是此刻布上没有血迹。一头乌发乱糟糟地铺垂在被褥中,从杂乱的发间,隐约可以看到两只黑色的、毛绒绒的尖耳。
那耳朵的形状是尖尖的小三角,单薄而柔软的耳翼外侧覆盖着黑色的绒毛,内侧则长着白色的绒毛。
随着他平缓的呼吸节奏,那双尖耳亦时不时会抖动一下。
在看清少年此刻的模样后,妙芜心头巨震,忍不住将此情此景和刚刚脑海中出现的幻觉联系起来。
她“汪”了一声,忍不住想靠近再看看。她想揭开这白布看看,看看谢荀此刻的眼睛是否完好。
他是不是,真地瞎了?
然而少女却一把抱起小黄狗,重新放到床尾。她伸手摸了摸小黄狗毛绒绒的小脑袋,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
“嘘,听话。别把他吵醒了。”
小黄狗便听话地伏下身子,小脑袋搭在两只前爪上,安静地看着少年。
少女又坐回去,不知过了多久
,夜色愈发深重,少女终于抵不得这困倦。她往石床上看了好几眼,最后小声嘀咕道:“我就稍微借点地方,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话说着,轻手轻脚地爬到石床上,合衣在谢荀身侧躺下。
过不多时,呼吸渐沉,坠入梦乡。
少女前半夜还保持着双手交叠置于小腹的睡姿,后半夜就本性毕露,手一摆,腿一伸,身子朝里一转,就把少年连人带被子半拥入怀。
清浅的呼吸喷薄在少年面上,少年似有所觉,人虽未醒,头顶毛绒绒的小尖耳却忍不住抖了抖。
就着这个姿势一夜好梦,少女一觉酣眠,直至天明。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洞口.射入,少女双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
半醒未醒之间,她睁眼看到贴得极近的面庞,便下意识地靠上去,额头贴着少年冷峭的面庞蹭了蹭。过了会,身体忽然一僵,猛然从床上跳起来,滚到地上。
“哎——”
声音才出口,少女赶紧伸手捂住嘴巴,把剩下的那个“呦”字吞回肚子里。
她悄无声息地地站起来,整整衣裙和头发,做贼一般往山洞外走。
她转身离去的刹那,床上的少年忽然伸手拉下脸上的布条,双睫微颤,徐徐睁开眼睛。
他的双眼眼珠呈现出一片浑浊的白色,跟妙芜以前的右眼一样。
少年用肘部撑了撑身体,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然而终究受伤太重,才刚起了半个身子,力气便倾泻殆尽,又重重跌回被褥中。
少年闭上眼睛,轻呼出一口气。
过了会,少年发间的小尖耳忽然动了动,洞口响起少女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少年匆忙将布条拉回原位,假装自己还未醒来。
少女轻手轻脚地走回来,把小黄狗抱起来,然后离开了山洞。
离开山洞后她便往身上贴了张障目符。小黄狗跟在她身边,四处张望,妙芜总算可以从小黄狗的视角窥得二人身处何地。
看到这熟悉的山林和建筑,妙芜一下便认出来了。这里分明是皇觉寺。
少女潜入皇觉寺大厨房,偷偷拿了一只小铁锅,两副碗筷并一些吃食。像是害怕被人发觉,每样并不敢多拿。
回来路上遇见一处蜂巢,少女设计引开巢中蜜蜂,然
后爬到树上,用碗接了小半碗浓稠的黄色蜂蜜。
等到回到山洞里,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少女重新生了火,用铁锅烧了一锅水,在其中一只碗里倒了半碗水,舀了半勺蜂蜜,兑了一碗蜂蜜水。
她端着这碗蜂蜜水走到石床边坐下,舀了一勺蜜水,送到少年唇边,轻轻用汤匙撬开他干燥的双唇。
然而少年牙关紧咬,这勺蜜水怎么都喂不进去。
少女面上露出错愕迷惑之色,过了会,脸上惑色渐消,她提起嘴角,微微一笑,把汤匙收了回来。
“小堂兄,你醒了啊?”
谢荀闭口不答,然而不断抖动的小尖耳却暴露了他已然醒来的事实。
少女叹了口气:“既然醒了,你喝点水好不好?我加了蜂蜜,很甜。”
谢荀双唇紧抿,将身子朝里一转,留给少女一个背影。
他开口,声音沙哑:“这双眼睛,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们谢家的,你不必如此。”
“小堂兄……”
“住口!”少年咬牙低喝,“不要再叫我小堂兄。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