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徐太傅匆忙奔赴寿康宫,等到了地方之后,却在门前见到了一个熟人。
是庄静郡主。
她大概是在宫门外等得久了,脸颊上都透着不健康的青白,手指同样冻得红肿,见皇帝到了,急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不在宣室殿坐镇,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陛下很好!”
马上又问她:“母亲怎么在这儿?”
庄静郡主叹气道:“我听人说截获了……”
周遭侍从仆婢不少,她顿了一下,略过去那件要命的文书,方才继续道:“便觉得太后娘娘大抵是误会了,差人去给你送信,又觉得不太妥当,就想着往寿康宫来求见,只是太后娘娘不肯见我。”
皇帝听罢心头愈发急切,马上向守在寿康宫门外的宫人们道:“速速通传太后,本宫与徐太尉有要事求见!”
宫人迟疑几瞬,到底入内通传去了,约莫过了半刻钟,又折返回来:“太后娘娘静卧养病,刚刚才吃过药,现下已经睡下,还请娘娘与太傅明日再来。”
这都火烧眉毛了,哪能等到明天?!
若是太后手书的勤王诏书真的传到了不该传的人手里,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皇帝情急之下,便要硬闯,刚迈过去几步,便见太后向来倚重的方嬷嬷走出门来,横眉怒目,声色俱厉:“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卧病已久,你身为儿媳后辈,不前来侍奉汤药也就罢了,反倒在太后娘娘服药睡下之后带了人来搅扰,是何居心?!”
皇帝哪有时间同她分说,满心焦躁几乎要将他点燃,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的想起一事,注视着方嬷嬷,质问道:“慈姑呢?一向都是你在母后身边顾看,慈姑负责迎来送往、打理寿康宫一干琐事,母后既睡下了,你便该在旁侍奉,怎的越俎代庖,替了慈姑的差事?!”
方嬷嬷被他问个正着,难免露出几分惶惶,皇帝见状便知其中有鬼,正待乘胜追击、开口追问,徐太傅已经扯住了他衣袖,近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不好?”
方嬷嬷脸色顿变,皇帝脚下更是一个踉跄。
徐太傅看得心惊,立时便肃了神色,郑重道:“你该知道,当日是我力主国储应立嫡出,将陛下扶上储位,你信不过我,还能信谁?你若对太后娘娘有半分忠义之心,便不该隐瞒于我!”
那嬷嬷嘴唇嗫嚅几下,神色踌躇,深深看了徐太傅三人,终于道:“还请随从奴婢入内分说。”
……
事到如今,皇帝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脚步飘忽,神情木讷,几乎是被庄静郡主搀扶着走进去的。
方嬷嬷在前引路,领着他们进了太后的寝殿——庄静郡主是女眷,皇后是嫡亲的儿媳妇,无需避讳,而徐太傅也已经年老,自然不必讲求什么男女大防。
太后死后,便有人为她整顿仪容、改换妆扮,几人入内时,便见太后亲近信任的几个嬷嬷守在旁边,眼睛早已哭得通红,见皇帝他们到了,脸上不约而同的显露出几分警惕,下意识的看向方嬷嬷。
方嬷嬷道了声“无妨”,又向她们示意徐太傅:“这是陛下的尊师徐太傅,若是连这样的忠臣都信不过,咱们又还能指望谁?”
此时无需强装镇定,伪作坚强,她终于流露出几分泪意:“太傅来得晚了,太后娘娘她,已经薨了。”
话音落地,皇帝就软倒在地上了。
庄静郡主提不住他,赶忙蹲下身去掐他人中:“若离,你振作些,太后娘娘已经故去,你若是再倒下,局势却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徐太傅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已经有宫人协同庄静郡主搀扶皇后,便不曾近前,只微微垂首,向方嬷嬷道:“事关重大,太后娘娘身份不同寻常,还请叫老夫一睹娘娘仪容。”
方嬷嬷拭泪道:“这原也是应当。”
便领着他近前几步,轻轻将盖在太后面容上的巾帕掀开。
徐太傅侧眼去瞧,便见塌上人果然是太后无疑,只是双眸松松闭合,两颊凹陷,五官隐隐扭曲,浑无半分安泰静穆,反倒戾气横生,难掩怨愤。
他眉头猛地一跳——这是心存不甘,横死之态啊!
徐太傅目光隐蔽的在内殿里扫了一圈儿,再去瞧太后尸身,便观察出了更多的可疑迹象。
她大半指甲上都涂着鲜艳的蔻丹,更显得新长出来的一小节指甲黯淡无光,寻常妇人或许会如此,但是养尊处优、衣食优渥的太后却不该如此,甲床最深处,裹挟着些许乌色,再去看太后嘴唇,红色的唇脂之下,唇心隐隐透着一缕深紫……
这是中毒的征兆!
徐太傅暗自心惊,还待再看几眼,方嬷嬷却已经将那张巾帕重新盖住太后面容,身体一转,挡住了他的视线。
“太傅大人,”她面有哀戚,别有深意的看一眼皇帝和庄静郡主,这才道:“太后娘娘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便是陛下和国朝江山,您是辅弼之臣,忠义之心天下皆知,这种事情,您该拿个主意啊!”
徐太傅将方才的发现掩下,开门见山道:“速速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老夫!”
方嬷嬷便一五一十的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