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遗忘的所有前情旧事在贺渊的记忆里一一归位, 他在赵荞面前就越发没有半点抗衡之力。
打从武德五年溯回城那场相遇起,许多事就已注定。
无论她对他做什么, “折腾”他到何等地步, 他都很没出息地甘之如饴。
不过, 眼下的赵荞五感迟滞、神识混沌, 虽说又呆又乖, 却是个不讲道义的小混球,好奇兴致来得快去得更快——
柔软纤润的玉手险些将贺渊摩挲起火后, 却就“管杀不管埋”,良心半点不痛地收回手去,重新捧起面前那盏甜茶。
贺渊闭目调息, 良久才堪堪稳住满心躁动。
他有些无力地靠着椅背, 星眸斜斜睨向那个捧杯发呆的流氓小姑娘,红着脸弱声弱气撂着好无力度的狠话:“总有一天,你得让我欺负回来。”
赵荞慢慢偏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没说什么, ”贺渊轻咳两声, 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整理衣襟, “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坐着别乱跑。”
赵荞轻扇蝶睫:“嗯。”
待贺渊以近乎落荒而逃的架势快步出了书房,赵荞怔怔盯着身侧那空了的座椅, 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好像不对。
贺渊出去了不过一盏茶功夫, 再回来时居然就换了一身衣衫, 身上还有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
赵荞眼神古怪地瞥向他, 缓慢抬手指了指他的肩头。
贺渊虚虚握拳干咳讪笑,尴尬落座,桌上那叠卷宗记档挪到近前来,没什么底气地解释:“天太热,去冲了个凉。别担心,伤口没沾水的。”
“哦。”赵荞收回目光,总算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举动似乎有点不妥。
两颊后知后觉烧烫起来,喉咙有些发干。捧起甜茶慢吞吞饮了一口后,她脸上更烫。
又从桌上小攒盒中摸了一把糖豆,窝在椅子里一颗接一颗慢慢咬着。
目光心虚游离,粉面知耻含羞。
混混沌沌的脑中响起一个神秘的声音——
不是“似乎”,不是“有点”,是确凿无疑地很不妥。
她先前对贺渊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耍了好大个流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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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贺渊就已来到金云内卫镇抚司衙。
右卫小旗郑冕黑着眼眶忍着呵欠出来迎:“贺大人有伤在身,原不必来得这样早。大理寺那头说要近午时才会过来交接带走人犯。”
南郊案发至今,郑冕受总统领林秋霞指派负责审讯从南郊活捉回来的刺客及樊家人,已连续数日没睡过囫囵觉了。
审案并非内卫强项,连日来对那些人的审问收效不大,总统领林秋霞已耐心告罄,决定将这群死鸭子嘴硬的家伙交由早已磨刀霍霍的大理寺少卿秦惊蛰亲自料理。
秦惊蛰可是有名的刑讯高手,天底下就没有几张她撬不开的嘴。
贺渊若有所悟,脚下顿了顿:“那樊家老太从被缉拿后一直未吐半字,是在知道自己要被移交给大理寺之后,才突然说要见我?”
“是,”郑冕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件事,尴尬咳了两声,“昨夜,那个樊琇也提出要见您。”
语毕,郑冕挠挠头,小心翼翼从旁觑着贺渊的脸色。
先是樊家祖母声称要见贺大人才肯招供,接着樊家这孙女也要见贺大人,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看我做什么?”贺渊冷眼斜睨他,“我哪知道为什么?”
郑冕搓手讪讪笑,忍呵欠忍得眼角沁出泪来:“那是。我只是想问,您看是先见樊琇,还是先见樊家老太?”
稍作沉吟后,贺渊还是决定先见樊琇。
*****
南郊案的涉案人犯都是单独关押,且各自牢房都不相邻,以防串供。
贺渊站到樊琇那间牢门前时,樊琇正靠墙坐在地上。
被羁押数日,她身上的衣衫已皱巴巴,脏污明显,娇俏的垂髫燕尾髻也已凌乱得走了形。
听到有脚步声,她懒懒转头看过来,在瞥见贺渊时神色微变,本能地抬手捋了捋鬓边落发。
贺渊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想说什么?”
“想说,你别太得意,”樊琇将后脑勺慢慢抵住墙面,扭头看向里侧,中气不足的干涩嗓音里打着颤,不知是哭是笑,“此前松原来的那拨蠢货因为暗杀岁行舟未遂被你带人清理大半,在南郊又是你带人将我奶奶的人或杀或抓。贺……贺大人,你同时得罪了两拨人,之后无论哪边的人都不会让你安生。”
贺渊身后的郑冕疑惑地挠了挠头。
这樊琇的话乍听起来像是在对贺渊叫嚣,可细品品,又觉她好像是在提醒贺渊要当心?
为什么要提醒?贺大人认识她么?
贺渊的表现看起来就是不认识她的。神色毫无波动,转头对郑冕道:“让文书吏记下,此次进京的刺客是归属不同的两拨人。樊家老太带着孙女在为邱黄两家做事的同时,自己另有可调动的人手。”
樊琇猛地站起身来,许是目眩,背靠墙扶额晃了晃,脚镣铁链叮咣作响。
“我和奶奶才没有为邱黄两家做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