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先时并未多想旁的, 以为赵荞与贺渊闹那么大动静冲男子下手, 仅只是为替对面那小姑娘出气。
可当他们二人出去后,韩灵在客舱中听着众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议论。
尤其听小姑娘抽抽噎噎轻嚷“他才不是醉酒, 根本没有酒气”时, 他再回想先前那男子异样的神情、举动, 总算后知后觉地品出点不对来。
没有酒气?那莫非是……
年前淮南府端了“希夷神巫门”在当地的堂口。
结案后,淮南府将所缴获的诡药、符纸等物当做罪证送进京中供大理寺复核, 大理寺便请了太医院协助分辨过诡药与符灰的方子。
其中就有“赛神仙”。
那是用丹砂画好的符纸包些草木灰烬,每包不足小孩儿巴掌大。据淮南府的案件卷宗记载,他们会先装模作样行一番“鬼神之术”,再将那包草木灰化到水里给人喝。
韩灵记得,当时太医院众人验过后,一致认定其中有几味致幻致瘾的毒草。
根据个人体质、心志等差异, 每个人在服用后外在表现未必相同, 部分人会直接沉迷在幻象中似是昏睡;体质格外虚弱、长期服用或过量服用着, 则会有抽搐、急喘、口吐白沫等症状。
还有一部分,就如方才那男子,接近醉酒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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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赵荞与贺渊返回客舱来时, 舱中众已停止了议论,有些心大的甚至重新躺回去接着睡了。
小姑娘与父母一起向二人道谢,又问那人被贺渊踢伤了会不会闹着告官,还是担心他俩仗义帮助反被连累。
赵荞坐回自己先前的地铺床位, 将披风解下搭在腿上, 笑着宽慰道:“没事的, 船家老大答应帮忙斡旋了。再说本就是他不对在先,若真告官,有这么多人帮我们作证,我怕他才怪。”
舱中还没睡的那些人纷纷称是,小姑娘一家总算稍稍心安些。
赵荞一转头就看到韩灵那副“我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顿时头大如斗,迅速躺下:“有事找你二当家说去。我这会儿很累了,听你说话可能会急火攻心。”
说完捞起披风将自己蒙头裹住。她真怕这人又来一连串“为什么”,会疯的。
但她并没有当真立刻睡着,闭着眼盘算了许多事。
“赛神仙”这东西,她不是先前听船家老大说了以后才知道的。
这次出京前,归音堂小当家祁红就对她说过,希夷神巫门经过短短两三年,在滢江沿岸庆州、淮南、遂州等地暗中经营出了不小气候,信众颇多。
根据归音堂搜集到的消息来看,他们骗人揽钱的法宝共三样——
号称使人服之可见仙境的“赛神仙”、服之可刀斧加身而不畏疼痛的诡秘药丸,以及宣称可作法替已亡故之人“续命新生”。
凭这三样,庆州、淮南、遂州一带就等同是他们的聚宝盆。
年前他们在淮南的堂口被查抄、圣谕紧急通令各州将“希夷神巫门”定论为违律犯禁,那三州自是严加盘查,今年起他们为避风头只能暂时退出那三州,这聚宝盆就活生生没了。
难怪想铤而走险引新客入瓮。
赵荞心中默默将事情从头到尾盘了一遍。
登船之前,结香已打听过这队船的大致情况:之前几年都是跑滢江水道,主要走庆州、淮南、遂州的码头。年后才从京畿道码头启程。今年第一次跑原州。
这与她从船老大口中套出来的话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去年末这队船停在枫杨渡后,没去过旁的地方。
那眼下他们售后中的“货”,要么出在京畿道附近,要么是淮南堂口被端后逃逸时剩下的。
前者不大可能。
凭京畿道一带平平无奇的地形,就长不出能配“斩魂草”与“赛神仙”的古怪草药。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卖完手上这批剩余的“货”以后,上哪儿补去?
原州?或是他们抵达原州将六船正经货交接完后,还会去别的地方?例如,松原郡的崔巍山?
赵荞觉得,只要能确定“赛神仙”与“斩魂草”的补货源头,大概就能找到“希夷神巫门”的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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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经过船家老大居中调停,被贺渊踢伤手腕的那男子果然没有闹着报官,脸色难看地接受了赵荞并不丰厚的赔偿。
中午船在小码头靠岸,两名船工帮着搀扶那男子上岸去就医,昨夜那场风波无就算声落幕。
因船要在这码头停泊将近一个时辰,客舱里有不少人都选择了去案上寻食肆吃些热食。
赵荞、贺渊与韩灵也下了船,与从大客船下来的阮结香等人汇合。
大家随意寻了离码头最近的一家食肆,小少年祁威带着说书班子众人在大堂用饭,赵荞他们几个则向店小二要了一处雅座。
点好菜后,确认近前无人偷听,阮结香压着嗓对赵荞快速秉道:“大船半夜上了十三个没带行李的人,熟门熟路随船工去了后舱小间。之后陆续有十人进客舱休息,全都神情古怪、脚步虚浮。剩下三个没再露面。进客舱的人里有两个躺了片刻就又哭又笑又闹,船工说是癔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