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累赘,是跟不咸屯上下抢饭吃的累赘!
“真没法子了。”贺庆说:“为着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区里专门有指导组下来,那些人蹲在县里,看的太紧了。”都是那个什么人说的啥“那些地方不重视批孔,那些地方就属于‘针插不进,水波不进’”,好家伙,因为前两月没让学生娃停课批孔,本县就成了众矢之的,把指导组给引下来了。这下,想偷偷拨给劳改农场些粮食过冬都不行了,县里张主任为了拖着不让指导组将批孔阵地转移到农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再耽搁下去只怕农场就得面临两大场劫难:断顿和斗争。
“那里边都是什么人?”林星火问。不提大队那几间满登登的粮仓,她自己都能拿出五十个人的口粮来。能拿是一回事,值不值当拿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得跟梁子沟似的知道端起的是谁家的饭碗才行——虽说活又重有多,但梁子沟也真得了不咸屯的济,搭着上头拨下来的救济粮,挺过明年春荒不成问题。关键在这边干久了活,给两个村的关系带来了很大的转变,穷村能就近找到个用力气就能换口粮的地方真不容易,梁子沟现在基本都听不见对不咸屯的抱怨了。
“有百战生还的老将,有留过洋的大学教授,也有兴办过实业的友善资本家……”发配到天寒地冻雪省来的人物可不少,贺庆等人给与一定的庇护,但人家也是有挑拣有考量的,有些个确实人品不咋好的,这些年都想法子一杆子支去别的地方了,正巧一些骨头软会钻营的也想离开这边到南边气候好些的地方窝着。
林星火心里有底了,这就属于单纯地被冤枉被错待的好人,那就没啥可再掰扯的了。不提这些人以后大多都会恢复工作,有可能反馈给不咸屯一些好处,只功利的来考虑林星火自己:她觉得自己可能又可以得到一些功德了,就跟梁子沟这次一样,救济粮下来的那天她打坐时有几颗小金点自天边飞坠,全家都得了好处,连传承木牌幻化的书又多了一页……
她料想老支书应该愿意要这样有本事的人。他老人家前儿还摸着图书室里的书叹气说“这些学生娃都给耽误了,上了这几年学都学着什么了,好好地初中毕业生看不懂一本《豆腐作坊手册》!”
其实不光老支书觉得教育被耽误了,林星火自己看被大队分配到试验田的十个学生也觉得他们真没学着啥,十人里头文化最低刚上了几个月初一的那个连老彭的试验笔记上的字都认不全,林星火私底下问魏春凤,为啥这小伙子还能被县里的初中录取?又为什么读了几个月就不上学回来务农了?
魏春凤当时就哼了一声,扒拉出张报纸给林星火看:“今年七月份吹出来一股‘交白卷’的风,你想想这人今年都十七了才念完高小,那成绩得是啥样,反正他正应了这股风,生生给吹到县中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岑家的铃铛学习那么好,前两年都没上成县中!但好在这小子没那些邪的歪的,正经上课他跟不上,学里又开始斗那些有文化的‘臭老九’,他更害怕,索性就退学不念回家来了。他也不是傻,就跟春兴似的在有些地方不开窍,兴许跟着在试验学的多了,能好点儿。”
其实屯里现在最缺的就是有文化的专业人士了——
果然,同老支书和大队长透过气后,老支书原本听说要加负担紧皱的眉头果然就松开了,老头的脑子转的还特别快,问贺庆:“那这回不咸屯大队的知青指标?”
连着两年都没收新知青了,老支书也快扛不住公社的压力,正巧今年大队又丰收,公社早前开秋收总结大会的时候就给老支书露了一句,说下一波知青不咸屯至少得分担十个,唬的老支书脸都黄了。他不是不愿意支持组织工作,而是屯里不管知青还是社员,好容易把劲儿往一处使了,再掺和进来一批新的不知性情的年轻人,万一跟倒霉的红农公社似的收了几个专爱搞阶级斗争的‘斗士’,那真能把一锅好饭给搅和了。况且不咸屯现如今还有许多不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老支书跟贺庆讨价还价说知青问题时,还频频把目光看向林星火,没几眼贺庆就明白了,只听贺部长笑道:“嗐,我先前提议把农场往你们屯迁移的时候就考虑到咱们有这个土壤了,很适合嘛!”
啥土壤,一屯子人搞封建迷信的土壤,这跟劳改农场里面人的错误立场是大哥别说二哥,可相配嘛!农场的事万一被举报了,他们这些偷偷庇护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不仅家小受牵连,严重了还会带累整个县动荡难安,有些人真敢以‘土皇帝统治的□□大本营’给本县定性。所以就得放在在另一个问题上情况同等严重的不咸屯才能放心。
“农场迁移过来,自然不能再给你们添别的负担。”贺庆和和气气的保证道,有农场在,他也不敢让闲杂人再进不咸屯:“但咱屯本来的知青,也要做好工作才行。”
言下之意,可别在老知青身上栽了。
老支书立刻借坡下驴:“小林先前还说试验田太靠里,要是河谷那边的地更肥些,只是那边是宋瓦子江二十年前往东改道挪出来的一大片地方,原本也不归咱们不咸屯。”甚至都不归本县本市,宋瓦子江这块地方其实一直有点含混,这边太偏,两边水利部门没因为这段掰过腕子,是以分属就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