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艳章慢慢吃掉了小半碟五香糕之后,就不再动了。
“吃饱了?”沈黛末问。
“嗯。”楚艳章低着头,轻声答道。
“那你上床休息吧。”沈黛末说。
“那大人呢?”楚艳章抬眸,清透的眸子格外水润。
不知道为什么,楚艳章给沈黛末的感觉,就是一个懵懂纯真的皇子,温柔、知礼、娇贵,但也因此让她不像在孟燕回面前那样放得开,做出抢床的事情。
于是她客客气气地抬了抬手:“殿下不用担心我,我在哪里睡都行。”
“那怎么行呢?怎么能委屈了大人。”楚艳章担忧道。
“我皮糙肉厚不委屈,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沈黛末边说边退,脚已经快走到了外间了。
楚艳章见状也不好再强求,只能低声亏欠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默默从地上捡起了刚才掉下的红盖头,拖了嫁衣上了床。
沈黛末则在外间随意将几个长凳拼凑在一起,凑合着躺在上面。
不远处的铜质香炉静静燃烧着沉香,香烟纤丝蜿蜒袅娜。
沉香,雁子最喜欢的香。
他们的卧室里总是燃着沉香,连他的身上,衣袍上也都沾染着沉香的香气,已经是属于他的专属独特的印记。
躺在长凳上的沈黛末闻着这香味,不知不觉间心神都平和起来,闭上眼睛,仿佛冷山雁就躺在自己身旁。
可沈黛末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担忧着冷山雁的病情。
几日前,冷山雁被累病,发了高烧。虽然在大夫的精心调养下病情已经无碍,可不知道怎么的,今日下午,他突然再次发起了高烧,而且比之前更加严重,整个人都烧得意识模糊,身体更是烧得滚烫。
沈黛末握着他的手,仿佛握着一块烧得猩红的炭,把她吓了个半死,骑着马在城内狂奔将几个正在吃晚饭的大夫强行给拎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的冷山雁,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在古代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是真的能死人的重病,医术精湛的大夫们连忙开方子,一碗碗的汤药灌下去,到了晚上他的烧才退了下去。
谁知道死里逃生的雁子,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促着她赶紧去看楚艳章,说她无论出于政事,还是私情,都不应该在他进府的第一晚让他独守空房。
沈黛末这才不得已来了,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冷山雁,虽然他的烧已经退了,可她依然免不了担心。
万一他半夜又烧起来怎么办?
万一伺候他的白茶打瞌睡,不知道冷山雁发烧怎么办?
这种担忧就像一直萦绕在她鼻尖的沉香一样,挥之不去。
突然,她从凳子上坐了起来,来到窗边推开窗户。
楚艳章的房间在一楼,不像孟燕回的卧室在二楼,而且窗户下面就是一个大水池,掉下去水花的动静很大。
“大人?”楚艳章被她
的动静惊起,掀开床幔,只穿着轻薄中衣的他,宽松的领口露出一侧弧度优美的肩颈线,在烛光之下肌肤细腻莹白透暖,似一块精心雕琢的粉碧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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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艳章粗糙的手指攥紧了床单,心跳陡然生出一阵疼痛。
片刻后,他低垂着头,声音难言失落:“那大人去吧,不用担心我,照顾好雁郎君要紧。”
“多谢了。”沈黛末如释重负,下一秒跳窗出去。
窗外的寒风灌进来,吹得帘幔晃动,楚艳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窗边,不敢相信沈黛末竟然真的就这样丢下他走了,这样干脆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怔怔地坐着,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空荡寂静的房间里,他寂寥的独影显得脆弱又可怜。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微微下垂的眼尾噙着一点泪。
他带着满腔欢喜,自甘居于人下也要嫁给沈黛末,本以为即便是沈黛末不爱他,即便她心中只有正室郎君,好歹也应该记得他们之间的情分。
可是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仅存的希望。
红烛未熄,橘红色光芒从用金丝绣成的比翼鸟图案床幔过进来,随着光影和风拂动着,仿佛在他面前活了过来。
楚艳章绝望又恍惚地伸出手,指尖触碰着那对比翼鸟,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点点的爱都不能施舍给我?为什么所有人对我都这么残忍?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我?”
燃烧的红烛慢慢淌下淋淋漓漓的烛泪,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手中被紧绞着揉烂了的红盖头重新盖在脸上,遮住了他眼角凄楚的泪痕。
*
沈黛末在黑夜里脚步飞快,熟练地抄捷径翻窗户回到了房间内,厚重的地毯吞噬了她落地的声音。
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