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空间豁然开阔,顶层高不可见,砌就墙壁的砖石大小一致,每块都有数米高。石壁原始、蛮荒,却又有着工业时代无法理解的传奇色彩。
自然光从狭长窗洞漏进来,细长光线相互交锋,架在苏长夜头顶,照彻伟岸王座。
苏长夜走过摆满珍馐的石桌,他数了一下,桌子周围有六把石椅,椅子的位置与油画中完全一致。
现在,他真的进入了那幅画。
王座空无一人,画里的人物全都消失了。
一朵纸折花取代了【神明】,默默躺在王座正中。
苏长夜拿起那朵花。
黄纸,六瓣,花瓣上隐隐透出朱红咒文,一行一行的咒文,看起来就像叶脉。
镇压鬼魂的符纸,被折成了水仙百合的样子,在这里等待着谁的到来。
【期待再次与你重逢】
苏长夜又想起那名神秘的面具商人,那之后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苏长夜倒不担心他的安危,那个人游离在一切规则之外,无法界定他的身份,只能庆幸这种等级的存在没有明显的敌意。
突然,光芒未及的暗处闪过几道暗影。
“谁!”苏长夜收起纸花,拔qiang上膛。
墙壁的位置暗影耸动,不是一两只,足有几十道人影的轮廓!
“出来。”苏长夜瞄准最近的一个影子。
纯黑的【人】从阴影深处走出来,走进光里。
漆黑的布包裹全身,只露出一点下颌。
听得懂人话,也许可以沟通。苏长夜搭上扳机,qiang口向黑衣人点了点:“抬起头来。”
黑衣人猛地向前一步,苏长夜差点儿摁下扳机,却见对方双腿一弯,竟扑跪下来,双臂高举拜伏。
扑通扑通,黑暗里的人影全都跪了下来。
为首的黑衣人慢慢抬起头,兜帽下方,是一双空荡荡的眼窝。
他们都失去了眼睛。
看不见,难道是将我认成了王座的主人?苏长夜道:“全都出来,抬起头。”
黑袍们如闻律令,匍匐着爬出阴影,双手紧贴地面,乖顺地扬起脑袋。
苏长夜在黑袍里看见一个熟人,那个死在沙发上的男人,曾在三楼攻击过他和傀儡师,录像带保留了男人生前的模样。
这些黑袍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爆炸的遇难者们!
一个猜测突然闪现,苏长夜眼前浮现迷雾镇、猛鬼校园,信仰着奇怪【神明】而陷入癫狂的镇民和学生,他们逐渐与黑袍人重合。
也许酒店当年的爆炸根本就是人为,是一群疯子为【神明】献上的礼花,他们狂热的崇拜将无辜的人们拖进火海。
黑袍人发出呜呜啊啊的单音,手舞足蹈想要表达什么。
他的口腔和眼窝一样,里面空无一物。转过身爬出几步,回头看了苏长夜一眼,双臂高举前伸,垂首示意。
“你要我
跟你走?”那黑袍人点了点头,苏长夜道:“让其他人都退下。”
黑袍人作了个手势,暗处的人影立刻消散。
苏长夜步下长长的阶梯,从王座高位走下去,跟在黑袍人身后,他们停在一面巨大的黑色幕布前。
黑袍人拉开幕布,耀眼的光芒鱼贯而入。
苏长夜眼眸刺痛,再睁开眼时,已经不见了黑袍人的踪影。前方青草绵延无尽,风跑过原野,激起青绿的海澜。这片原野像极了他的精神域,然而原本神像的位置,却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园区。
火焰吞噬过的三层小楼恢复如初,爬墙虎挂满老旧的砖墙,孩童的欢笑跃出高高院墙,随自由的风穿过苏长夜的身体。
眼前的一切就算化成了灰都不会认错,这里是他成长的福利院,是他一切认识的起点。
耀眼的光驱散了身后的阴影,苏长夜终于看清远古殿堂的全貌,石壁上原来刻着整面的壁画。无数人站在火焰之中,他们身批长袍,双手交叠,脸都朝向苏长夜的方向,空荡荡的眼窝,含笑的唇角,画中人们传递出一种诡异的慈善。
笑容亲和,形貌癫狂。
那些黑袍人都是从壁画里跑出来的,当光芒照彻殿堂,他们又回到了画中。
苏长夜向光源处深入,浅草没过漆黑鞋面,泥土微腥的气息给阳光烘得蓬松柔软,铁栅栏大门深深扎进土地,从栅栏间隙往里看,有几个小孩子在玩滑滑梯。他们每一个人苏长夜都认识,却又全都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比记忆中长大了一点。
“你是谁,有何贵干。”
苏长夜正细细地看每一个人,竟一时间看得痴了,完全没察觉有人接近。他抬起头,中年女人穿着兜头罩脚的修士服,极高极瘦,孩子们给她起了个外号“瘦长鬼影”。
女人看见苏长夜的脸,语气倏然一变。“哎呀,我们最顽皮的一个孩子终于想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