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一手执卷,一手执戒尺,推开前院学堂的门,却见其中空无一人。
他险些以为自己弄错了时间。
转身走出正堂,隐约听见门外一阵喧哗,热闹得仿佛过年,又令徐夫子惊诧非常。
须知他这私塾附近向来安静。一来,徐家宅院单独安置在村尾,并无左邻右舍;二来,作为村里唯一的秀才公,乡人并不敢随意打扰。得知他要开私塾之后,家家户户更是约束那些顽童,平日不许在私塾边上玩闹。正因如此,私垫才能保持安静的学习环境。
今日一反常态,莫非出了事?
学堂中空无一人,莫非与此有关?
徐夫子暗暗担心,出门一看,顿时气笑了。一群顽童之中,满
头满身是雪,玩得忘乎所以的,不是他那群学生还能是谁?
这时,不知哪个孩子抬头看见了徐夫子,想起家里人的叮嘱,立时吓了一跳。
“秀才公来了!”
“快跑快跑!”
担心回家挨打的顽童们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谢拾六人呆立在原地,格外醒目。
满头是雪的几人这才意识到误了时间,他们悻悻地看向徐夫子:
“夫、夫子。”
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其余几人则暗叫不妙:糟了糟了!他们怎么就昏了头,跟着小师弟玩得连午学都误了?
本以为徐夫子马上就要抽出戒尺来,谢拾也苦着小脸,做好第一次挨戒尺的准备。
然而,徐夫子只是板着脸看了他们一眼,招呼他们进门:“先进来收拾收拾。”
谢拾抖了一抖。
收拾收拾?是用戒尺收拾吗?
领着从低到高的一串小萝卜头进了后院,徐夫子进屋唤了一声。
不多时,厚重的门帘掀开,一位身着杏色袄裙的少妇匆匆走了出来,她衣衫发饰皆素净清新,白皙的鹅蛋脸分外温柔娴静,身边还跟着一位似乎是帮佣之流的妇人。
“娘!”徐守文忙迎上去唤了一声。徐夫子也简单介绍道,“这是你们师娘。”
一身狼狈的几人面对从头到脚透着书卷气的师娘,不禁有些拘束,此前他们从未接触过这种与家中女性长辈截然不同的类型。
还是谢拾天不怕地不怕,像枚小炮弹一样三两步蹿过去,仰着小脸便甜甜地唤了一声:“师娘好!”
这一声含糖量100%的师娘,令云氏脸上的笑容蓦然化开,她顾不得理会自家儿子,先把这软乎乎的小团子往怀里一拢,伸手拂去他帽子与衣襟上的雪花:“你就是拾哥儿吧?果然好俊的一个孩子。”
其他人也忙不迭地向师娘问好。
云氏一一应了,还对照着每个人的特征,精准地叫出了每个人的名字。显然是徐夫子常在她耳边提起这几个学生的缘故。
一手牵着谢拾,云氏不忘招呼其他几个孩子进屋。随着厚重的门帘放下,将寒风阻隔在外,云氏与那似乎是帮佣的妇人赶紧把几个孩子招到暖炉边,一个个脱了外衣,将满身的雪都收拾了一遍。
谢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的收拾啊!别看夫子面上严肃,还挺细心的嘛。
云氏转头找出几件外衣:“这都是文哥儿的旧衣裳,你们先将就穿着。大冷的天,可不兴在外头玩雪,别回头染了风寒。”
云氏说话的语调温温柔柔的,动作却麻利得很。几个小孩都晕晕乎乎,毫无抵抗。听这殷殷切切关怀,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温柔柔柔的美人师娘,谁能拒绝呢?
家中娘亲甚是凶悍的王临忍不住朝徐守文投出羡慕的小眼神:换作他娘,别说给他温柔地换衣裳,只怕他早就屁股开花了。
谢拾倒是不羡慕这个。毕竟他可是他娘的宝贝疙
瘩。他娘便是凶谁都不舍得凶他。
他好奇的反而是:平时总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夫子竟然能娶到如此温柔的师娘?夫子在师娘面前,还会冷着一张脸吗?
想到夫子温柔微笑的模样,谢拾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将奇怪的画面从脑海中清空。
徐夫子进屋时,可不知道“心腹爱徒”在心中如此腹诽他。见学生们一个个收拾好了,他便领着一串小萝卜丁又出了后院。
几人规规矩矩在学堂坐好。
“唰——”
熟悉的破空声出现。
几人猛然抬起头,愁眉苦脸。
果然,该挨的戒尺终究逃不过。
徐夫子依旧没有动手:“天寒地冻,戒尺就免了,每人回去后,写三十张大字交来。”
逃过一劫的谢拾不由眉开眼笑。三十张大字并不轻松,但总好过手心被戒尺打肿。大冬天的,手心被打肿了不知该多难受。
“今日罚你们,一是不该误时,二是不该伤身。玩乐之事,偶尔为之,久溺则有害,不该误了正事,更不该伤了身体。一旦寒气入体,非但己身遭罪,亦徒惹父母牵肠挂肚。但有万一,岂不是令全家人平白伤心?”
徐夫子难得如此谆谆告诫。原本不以为然的几人渐渐收敛了神情,纷纷认真应是。
不得不说,徐夫子的话很有道理。他今日的举动颠覆了蒙童们心中对他的印象。
谁知接下来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