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成婚十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里舍得打舍得骂?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本该和同龄孩子玩耍,总拘在家中也不好。不过是余氏太过紧张这个盼了十年才得的孩子,平日里总不许他单独出门。
“你啊你!惯会装乖卖巧。”看着儿子老老实实低头认错,余氏迅速心软了,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儿子饱满的额头,没好气道,“泥猴儿,还不快去洗了手来。”
泥猴儿便笑嘻嘻地跑开,边跑边说:
“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望着跑开的小身影,余氏脸上不觉露出笑容,转眼才发现大嫂刘氏在一旁看着,她笑骂一声:“这孩子,越发顽皮了。”
刘氏心知弟妹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实则
舍不得动宝贝儿子一根手指头,谁若说她儿子不好,她必然是不依的。便只笑呵呵劝道:“拾哥儿还小,正该顽皮哩。男孩儿爱跑爱跳,活泼些才好。我看我们拾哥儿聪明机灵,别家百个都不及他。”
余氏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住了,嘴上却道:“……大嫂快别夸他了。有梅姐儿、兰姐儿这么一双标致乖巧的闺女,谁见了不羡慕?我家这泥猴儿,有她们三分懂事就好了。松哥儿也是个孝顺的,将来出师成了坐馆大夫,大嫂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相较于二房夫妻十年才得一子的不顺,大房两口子有一儿二女,长子谢松已有十三岁,如今在镇上一家医馆做学徒,等闲回不来,十一岁的谢梅与九岁的谢兰生得标致秀丽,一个大方懂事,一个温柔乖巧,刘氏哪有不爱的?余氏的话无疑夸进了她的心坎里。
妯娌之间的气氛愈发亲热起来,你夸我儿子一句,我夸你儿女两句,进门不过一年、尚未生育的三房儿媳张氏在旁边竟插不进话,莫名感觉仿佛遭到了排挤。
和谐愉快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饭桌上。
男人一桌,女人和小孩一桌,老徐氏掌勺,先给干活卖力最多的男人们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给三个儿媳盛饭,然后才是谢梅,谢兰,以及最小的谢拾。
分肉也是如此,谢大有和三个儿子分得最多,老徐氏与三个儿媳妇其次,最后才是三个小孩。谢拾年纪小,饭量也小,分到的肉片最少,却比其他人多一小份蛋羹。
谢家虽养了鸡,鸡蛋却大都留着卖钱,只有孕妇与幼童才有这独一份的蛋羹。谢梅谢兰虽眼馋,却也懂事地不与小堂弟争抢。
饭菜谈不上丰盛,一家人却吃得很香,各吃各的,不争不抢,时不时聊起村里的逸闻闲谈佐饭,这顿饭吃起来立刻更香了。
谢大有与老徐氏见妯娌之间亲亲热热,不像其他人家为个针头线脑都能撕成狗脑子,不由欣慰自家眼光就是好,不曾给儿子娶回几个搅家精。没看那老张家,娶了个泼妇进门,两个儿子竟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目光扫过三个高高大大闷头干饭的儿子、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还有最后那个歪歪扭扭坐着的小团子,老两口的脸上几乎要笑出花来。
干了一天农活的疲累,顷刻间一扫而空。就连那佝偻的腰身,都不由挺直了几分。
遥想昔日逃荒来到二桥镇扎根,如今几十年过去,养大了三个儿子,为他们娶妻生子,谢大有自以为这人生已十分美满。
长子谢木老实本分,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儿媳又争气,早早生下了长孙。次子谢林成亲多年都没个一儿半女,一度令老两口忧心不已,好在四年前总算有了结果,这才全了他们一桩心事。而今幼子谢森也成了亲,家里再没什么可操心了……不对,还有一个。
谢大有的目光落在干饭的小团子身上,只见他一只爪子捧着小碗,另一只爪子拿着饭勺,正在扒饭,吃得腮帮子鼓鼓,还不忘同旁边的两个姐姐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分明只有两只手一张嘴
,一边埋头吃饭,一边比比划划,他竟是两边都不耽误。
谢拾说起他昨天晚上的梦,断断续续回忆:“美猴王没有,倒是有个小孩,哭得老惨,我哄了一晚上……”
说来也怪,做梦本就不是常有的事,一般人便是梦见什么,也是毫无逻辑,醒来更是记不清了,谢拾却不一般。
自有意识以来,他便做尽了稀奇古怪的梦,梦见好些个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物事;也梦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从耄耋老者到冲龄幼童,无所不有。只不过这回梦见的是一个比他更小的小孩,哄了一晚上而已。
谢拾丝毫不觉得四岁的小孩在梦里哄小孩有什么问题,还在神采飞扬地给两个姐姐描绘梦中所见。两个姐姐实在不忍辜负小堂弟辛辛苦苦一番描述,努力在脑海里构建出小堂弟口中的“好宽敞好亮堂的房子”、“好鲜亮的衣服首饰”、“哭得好惨好惨的小孩”,以及“好美味的点心”。
奈何无从见识便无从想象,最终,姐妹俩只是轻轻咽了口口水,艳羡地问:“真的那么好吃?比镇上的桂花糕还好吃?”
谢拾连连点头。
“白白的,酥酥的,可甜可好吃了!”
回味着梦中小孩请他吃的点心,谢拾嘴里的糙米饭都变得香甜起来。他大而圆的眼睛亮闪闪的,透过他的眼睛,仿佛能看见梦中那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