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平静都是靠娄二奶奶不直面这问题而维持着,她也是带着点侥幸的心思,如同藤蔓后隐藏着万丈深渊,她已经隐隐觉察到了寒气,但仍然装作不知道,骗自己凌霜只是一时负气,或是年少时的叛逆,等大了懂事了就好。
但今天显然是藏不住了。
“我真是被你气得头风都要犯了。”娄二奶奶揉着太阳穴,旁边黄娘子和如意都连忙过来扶,娴月也道:“娘坐下说吧。”
娄二奶奶坐在圈椅里,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凌霜,气得眼泪都要出来:“凌霜,我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都说你聪明,都说你厉害,你的聪明厉害正该用到正道上,你可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你这样的相貌人品,为什么要糟蹋自己到这地步,等到花信宴过去,你一事无成,什么聪明才智都一文不值……”
“那就让它一文不值。”凌霜反问:“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别人叫我去死我也去死吗?这世上有的是爱嚼舌头根子的俗人,我难道要为他们而活?”
“你看不起他们是对的,但你要做出一番成就来,才好鄙视他们,不然人家只当你空口白话。”娄二奶奶苦劝道:“就比如程筠,你看不起程夫人,看不起程筠,你就找个比他更好的,让他们知道自己错失了你,那才后悔莫及……”
凌霜笑了。
“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们柜上的伙计都会玩的把戏,你进店买东西,伙计看不起你,你就找来掌柜,买一堆东西,这样就能羞辱那伙计?真正该做的,是转头离开这个店,只要买了你就亏,做生意的永远是赚的……”
“那你就能一世不买东西?”娄二奶奶又气得站起来,直问到她脸上:“那你就一世不嫁?”
“是,如果你说的嫁,是指离开自己原来的家,嫁到别人家做牛做马,生儿育女,一辈子斗小妾,背地里抱怨公婆,操持家计,最大的快乐就是晚上和人约个牌局,和几个夫人一起议论别人家的是非,嚼舌根子嚼到满目放光的话,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的。”凌霜直接回答了她。
娄二奶奶被她气得一个摇晃。
“云娟,你听听,这叫什么话!”她问搀扶她的黄娘子:“我是作了什么孽,生出这种小冤家,你看看京城里,还有别人家的女儿是这样子吗,说出去我都怕人笑话……”
“娘,咱们摊开了说吧,你要是惧怕人家议论,咱们就坐下来商量一个办法,横竖你大女儿嫁得好,二女儿也前途无量,出个叛逆也没什么,影响不到什么。但如果你想指望我会因为怕人说而做什么事,那是不可能的……”
这话触中娄二奶奶心事,她心中闪过一念,怒道:“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话里话外,就是说卿云的事,卿云嫁了赵家,于公于私哪样不好,你们一个两个,拿这个来戳我的心!你要有本事,也去找个侯府,我随你怎么胡作非为……”
她这话一说,旁边娴月的唇就抿了起来。
黄娘子见状不妙,想要解劝,但凌霜已经站了起来,冷笑道。
“对,我是没这本事,我也不想有这本事,你也犯不着在我身上用这激将法……”她反问娄二奶奶:“照这样说,卿云都定亲了,你心愿已足,还不够开心的,怎么还在我们身上使劲呢?”
“说来说去,还是为卿云!”娄二奶奶也开始泼起来了,直接问到凌霜脸上:“怎么你也知道卿云的亲事好,你要有这心气,你正该也弄个好的,让咱们,让程家看看啊,胜过把对程家的脾气全发在你亲娘身上!”
凌霜被气笑了。
“好好好,不讲理是吧。你要说诛心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了!”
黄娘子见势不妙,连忙拉住凌霜,凌霜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也直接问娄二奶奶:“你说你是为我们好,我看也未必吧?卿云真知道你为了她的亲事都做了哪些努力吗?她要知道,今天在这吵架的就不是我,而是她了。她知道你是怎么对娴月的吗?你要真为了她好,怎么会这样挑拨她和娴月,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不知道赵景的事呢!”
凌霜说的其实是元宵节做衣服的事,娄二奶奶故意做了适合卿云的淡雅颜色,娴月当时也没说什么。她那时候就知道赵景是看中了娴月的,凌霜这样的脾气,最容不下不公正,即使娴月忍了,她却一直记到今日。
但谁知道娄二奶奶有心病,以为她说的是新发生的泼胭脂的事,顿时触中痛处,面红耳赤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为你一个不愿意定亲,你还要拉扯上多少人,你自己当尼姑,也让你姐妹都当尼姑?”
“当尼姑至少可以保得住自己一生平安。最坏也坏不到哪去,嫁人呢?”凌霜字字如刀地逼问道:“你真知道你的催促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我们因为你的逼迫嫁到别人家,你真能负责我们的一生吗?等我们因为内宅的争斗儿女的拖累毁了一辈子时,你能干什么呢?”
“世上难道都是坏人?就没一个好男人?你爹不是男人?”
“所以我们就该用自己的一生去赌那个好男人吗?赌错了呢?你来负责吗?”凌霜的话锋利如剑:“你说爹好,但你真的快乐吗?你十八岁的时候想过的是这样的一生吗?你当初没有因为老太君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