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远远瞧见了耶律枭。
他今日穿了一身圆领古香绫红绸新郎服,上绣了一片金色浮云,腰系玉带钩,足踩黑靴,胸口缠绕了一条红绸带。
他今日盘了头,上簪了一支玉簪子,一贯披散的墨发全都竖起来后,露出了他锋锐的五官与紧绷的下颌线,玉簪子在正午的光芒下闪耀着盈盈的光,他昂着脸,意气风发,眼下点着蛮族人成婚时点的朱砂,眉心画了一个竖着的竖纹。
他骑马从远处走来时,很像是大奉话本里的状元郎,打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
耶律枭本就生的高大威猛,平日里穿着蛮人的皮革铠甲,凶悍异常,但褪下那些铠甲麟袍,穿上大奉人的绸缎时,那种常年浸在杀海里的蛮荒之意便散了几分,又或者是因为马上就能去给周公行礼了,所以他眉目间都荡着一股风情,唇瓣一勾,便显得格外,格外——妖冶惑乱。
像是那山间的山鬼狐精现于人前了一般,周身都荡着一种说不出的、不似人的摄魂之意,强大野性,又有精怪勾魂的本能,对上他喜欢的,他就冲对方笑一笑,用那副皮囊把对方迷的神魂颠倒,跟他一起沉迷巫山不知伦理纲常为何物,遇见不喜欢的,直接一爪子过去,掏心掏肠,吃上一口人间美食。
他实在是不似什么好人模样,但就是叫人莫名的离不开视线。
女奴远远瞥见了耶律枭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羞红了脸,赶忙躲到了一边儿去了。
他们首领如此健壮,也不知道沈姑娘那一身娇嫩一样的皮肉可受得了。
女奴远远躲开,便瞧见他们首领干脆利索的下了马,进了木屋,抱了那位一身红衣的沈姑娘出来。
耶律枭身形高大,沈落枝缩在他怀里,娇小玲珑的贴着他的肩,她面上盖着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来纤细的腰身。
耶律枭将她抱上了花轿。
花轿是由蛮族将士所抬的,因着以前这里都没有花轿,所以耶律枭新作了一个,不大,只能看看并肩塞下两个人,是用木板粗陋做的,倒是铺了一层兽皮,免得硌到她。
沈落枝被耶律枭抱上花轿、放进来的时候,耶律枭听见了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跳的比平时快很多。
纤细的姑娘在狭窄的花轿之中坐稳,手里还抓了一个干瘪的果子,耶律枭看着她的时候,很想掀开她的盖头吻进去,但又怕她生气,作罢,只用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盖头,然后便退出了花轿。
花轿帘子放下之后,沈落枝松了口气。
她的指尖出了不少湿汗,将手里的果子干枯的皮都润湿了。
现下距离夜间的不过几个时辰了,希望她一切顺利。
今晚,不是她死,就是耶律枭死。
迎亲队伍是午时来的,将沈落枝接走,然后绕金乌城走上一圈。
金乌城不大,绕城走一圈也就一个时辰,但沈落枝要求给金乌城的每一个西蛮将士都饮上一杯金乌酒,以祝贺他们新婚。
所以,迎亲队伍走到哪里,金乌酒便发到了哪里,每一个将士都有,就算是在城门口蹲守的斥候,也都分饮了一杯。
金蛮人没有不好酒的,一杯烈酒下肚,便忍不住讨第二杯,沈落枝的酒是上好的酒,里面还加了很多名贵药材,对身体很好,有得过整坛酒的,说是饮用了之后,早些年受过伤的腿脚都不那么疼了。
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饮酒喝,轮班的所有将士都饮用过之后,花轿才继续往前面抬。
平日里金乌城禁酒,但今日是耶律枭成婚,他这个做首领的只在马上坐着,下面的人便越来越放肆。
沈落枝坐在花轿里面,隐隐还听见外面有一阵阵歌声,她撩开轿子上的帘子,将盖头撩开一条缝往外看,便瞧见不少蛮族将士站在花轿两旁唱歌。
金蛮人声音浑厚,一吼起来,声音都能将地上的浮土震起来,沈落枝撩开帘子时,听见外面马上的耶律枭慢悠悠的道:“是贺新婚的歌曲,日后我教你唱。”
沈落枝没有搭理他。
临近夜间了,她纵然已为今日搭建多时,但还是觉得心口发慌。
她瞧了一眼天色,便撂下了帘子。
一旁的耶律枭从头到尾都在看她,因为盖着盖头,所以他瞧不见沈落枝的表情,只能看见一小截白嫩干净的下颌,和潋滟似水的红唇露出了一刹那,又赶忙缩回去了。
呵,害羞。
——
花轿绕城走了一圈,最终走到了之前天花治好后、举办拜鹰神的台子上,耶律枭将沈落枝从花轿里面抱出来,经过台子,一路走到了耶律枭打造好的木院子里。
院子外面,三个侍女和一个侍卫、一个女奴一起站在院子门外。
耶律枭抱着沈落枝重回院子里,算是“娶新娘子进门”、“送新娘子回洞房”。
一会儿他再出去与他的部下饮过酒后,便能回来与沈落枝一起拜周公了。
耶律枭一念至此,步伐都走的更快了些。
他进门时,根本没看门口的五个人,只抱着沈落枝大跨步的进入了木屋内。
木屋内的红烛百盏,火光摇曳间,耶律枭将沈落枝放到铺了三层兽皮,一层锦缎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