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5
四月初, 北方的春风钻进脖子,依然微凉。
燕羽和黎里按导航找到位于帝洲南城郊的一处旧小区,竟比老家的秋槐坊还破败。小区只有几栋六层高的红砖楼, 花坛里堆着垃圾,干枯的、新鲜的狗屎随处都是。
二单元没有门禁,楼梯间挤了几辆共享单车。脏污墙壁上贴着各类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一楼左边一道棕色的门, 门上贴着水费单子,把手上塞了各类传单。
燕羽敲响大门, 咚咚两下。
屋内很快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一诺的妈妈苏玉,她三十多,孩子生得早, 人还年轻;此刻满面愁容, 眼肿如核桃。爸爸王纲坐在矮凳上抽烟,朝门口看了一眼。
男人憋着满腔愤怒,双眼通红。燕羽忽就想到曾经的燕回南。
屋子极小,一室一厅。客厅不到五平米,一张矮小的亚克力桌贴着墙,围桌几张塑胶板凳。角落摆着苏玉做保洁的背包行头和王纲的外卖箱子。屋内拥挤,光线不好, 燕羽跟黎里个儿又高,站着满屋子阴影;坐到小板凳上,腿又太长, 跟蹲着差不多。
“你们喝水吗?我去倒点……”苏玉刚坐下又要起。
“不用。”燕羽说, “在外面喝过了。”
一诺拉开房门,说:“哥哥。你来了?”
燕羽嗯了声,黎里问:“一诺,你还好吗?”
他不说话, 挽住苏玉的手臂。年轻的母亲一下又哭起来,王纲狠狠拧着眉,抽掉最后一口烟了,把烟头扔进桌上的一次性杯子里,里边泡了一堆烟蒂黄水。
黎里问:“你们去报警了吗?”
王纲点头:“听你们的,今早去报警了。刚回来。警察说会先调查,但是,很麻烦,一诺的伤是那什么……”
苏玉哽咽着补充:“陈旧性。”
王纲接上:“陈旧性的,已经不能辨认到底怎么造成的。说应该事发后第一时间去医院确诊,医生察觉异常,就会报警。但太久了……”
这在燕羽预想之内,他不算意外,也没说话。
黎里问:“一诺做笔录了?”
“做了。”苏玉拿纸巾擦眼泪,委屈道,“警察很好,很同情我们,说一定好好调查,不过也说了,刑事案件必须讲证据。如果只有一诺讲述,不够的,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说得冠冕堂皇!”王纲忽然痛斥,“就是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孩子会撒谎?!把我儿子反反复复问了半天,结果呢?!”
苏玉道:“警察有警察的流程,他们会走访调查的。”
“调查个屁!陈乾商什么地位什么来头?”王纲骂道,“那个狗日的畜生,在外头当艺术家当大善人!当初说孩子有天赋,免费让他学琴,我们拿他当大恩人,他干出这禽兽不如杀千刀的事。要不是有你和儿子,老子拿刀捅死他!老子当初怎么信了这么个畜生。”
苏玉也哭:“那时只想着孩子能来帝洲,离我们近点,能经常看到。跟着大师有前途,比待在乡下好。谁会想到现在?”
夫妻俩轮番倾倒苦水,狭小昏昧的房间溢满苦涩。初春的天,暖气早停了,但阳光还没来,一楼光线又昏翳,屋里异常阴冷寒凉。
燕羽不知有没有听他俩哭诉,他眼神有些空,一直看着一诺。男孩搂着妈妈的手臂,瘪压着嘴巴,不住抹住脸上的泪。孩子表情并未有太多伤心,更像是茫然无助,时而望望爸爸,时而望望妈妈,有些慌张。
燕羽忽然开口:“不是你的错。一诺。”
一诺懵懵看向他。
王纲和苏玉愣住,没明白。
但黎里清楚,立刻轻声对他解释:“爸爸妈妈生气、发火、争执,都不是怪你,也不是在生你的气。他们是心疼你,在生坏人的气。懂吗?”
一诺没作声,眼泪吧嗒吧嗒涌出更多。
燕羽轻问:“为什么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爸爸妈妈呢?”
一诺呜咽:“我怕他们吵架呀。”
夫妻俩狠狠愣住。
苏玉一把将儿子紧搂进怀里,后悔地哭道:“我跟爸爸没吵架,只是说话声音大一点。我们刚才也没吵,也不是凶你。我们在骂那狗杂种。爸爸妈妈心疼你都来不及。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一诺呜呜哭出声:“妈妈你别哭,我没事了。你不要哭。我没事。”
王纲听见,眼睛又红了,不想让人看见掉泪,起身去了卧室。
黎里握紧拳头,觉得阴冷。屋子里混杂对冲着一股清洁液和汗臭的味道,像湿密的网,难以呼吸。她看了眼燕羽;他很平静,情绪异常稳定,甚至有些疏离地旁观着这一家三口。
王纲很快回来坐下,操起烟盒,掏出根烟点燃,吸一口了,说:“刚回来路上,我跟我老婆商量过了,要去网上发帖,把这事情曝光。但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搭理我们。”
苏玉已停了哭泣,望住燕羽:“你既然把一诺的事情告诉我们,你能帮我们的吧?求求你们帮我们一把。”
燕羽尚未开口,黎里先抓住了他的手,说:“我们有朋友,家里有公关公司,媒体关系不错,资源也多。会在这件事上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