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柔白。
半个多月不见,他瘦了点,头发也长了些,看着略消沉,但又不算太坏。
他从楼里走出来,开了院门。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睡了很久,该醒了。”燕羽说,目光停在她眼里,微笑了下,“好久不见。”
四个字,像往她心上挤了柠檬汁。的确是好久了呀。她从来没觉得半个月有那么久,她都独自去两个城市考试回来了。
“好久不见。”她说,低头握了握车把手,明明想过等见到了有很多话要说的,临了,却只会笨拙重复他的话。
“你还好吗?”她又匆匆抬头。
他点头,脸色虽苍白,嘴唇却是红红的。
“我……是送货,刚好经过,看看你怎么样。”
燕羽听言,目光移向她空空的车篓和踏板。
“都送完了,要回去了。”她找补地说。
“哦。”他点点头,一副表示相信的模样。
她却觉着那点相信大概是做做样子,不好直视他,眼神也飘忽了下:“那……我先走了,你继续休息吧。”
她刚要拧车钥匙,燕羽轻声说:“我休息够了。”
这话说得黎里微微茫然:“啊?”
燕羽后退一步,肩背将院子门向后推开几度,铁门吱呀一声:“进来坐坐。?”
“现在?”
“我爸妈不在家,都去店里了。进来吧。”
黎里把摩托停去别家院墙脚下,随他走进院子。
步道旁摆着几排种了蔬菜花草的小盆,黎里说:“你家院子好整齐。”
“我妈妈比较整洁。”他说,回头看她鞋子难脱,道,“别换鞋了。”
“但……”她觉得不太好,问,“有鞋套吗?”
燕羽找了鞋套给她,她边套着,打量下他的家。客厅宽敞,窗明几净。
燕羽关上大门,走进卧室,她自然随他进去。他本是想自己先回房换件衣服,没想她左看右看地跟着进来了。
他也没作声,衣服是不能换了,坐进了床边的单人沙发里。
今天多云,但云层薄,天光很亮。卧室窗子大,光线很好,衬得黎里的脸美好而明净。
燕羽起先只是匆匆瞥了她两眼,但她在打量他的屋子,没看他,所以,他大胆了些,目光一直游在她脸旁。
大概因是他住的地方,黎里对每个细节都很关注。房间不小,也很温馨。书桌上垒着各类空白纸、稿纸、线谱;核桃木的镇纸颇有古典气息。衣柜书柜都是原木色,各种乐器盒堆放在柜子上、墙角里。另有一整面墙壁的玻璃柜,摆着各类奖杯证书金牌,挤得满满当当。
她望着,心想,原来这就是他的人生啊。
床是单人床,大概是他小时候买的,床头是可爱的蓝色鲸鱼形状。天蓝色的被子很蓬松,掀开了一角,是她在外头摁车铃时他刚睡过的地方。仿佛里头还留有融融的热气。
她看着床单上的褶皱,想着几分钟前,他在那里头滚过,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跟他进房间的行为有些越线的暧昧。
这丝暧昧像只小蚂蚁,从她脖子里冒出来,沿着脖颈一路爬到脸颊上去。
她略感不安时,余光却见他在看她,那只蚂蚁一下掉落心尖。她假装看他书架上的书,又走几步去拨动地球仪,却发现他目光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轻纱般笼在她面上。
蚂蚁在心尖飞速爬动,黎里一下下转着那地球仪,除了手指,浑身的姿势都不自在。
燕羽一瞬便知她有所察觉了,立刻别过头去。
房间里是漫长的悄悄。
黎里稍站直,瞥见垃圾桶里剪断了的医院住院腕带,又见他确实苍白:“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黎里,”燕羽望住她,“你再待一会儿。”
他眼神太过清澈柔软,她心动了动,却说:“要我在这儿干嘛,又不能干什么。”指尖的手机转了转,胡乱道,“只能打游戏。”
燕羽轻声:“那你就在这儿打游戏。”
黎里没讲话,想了想,坐到他书桌前,面朝他这边,滑开手机屏幕,点开游戏界面玩了起来。
手机音量不高,发出擦擦的打斗声。在春日中午的房间里,格外明晰,像那儿藏了只骚动的小虫子。
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燕羽坐在沙发里静看着她。莫名觉得这样的午后很好。
黎里心不在焉,很快打完一局,也没进第一局,漫无目的来回点着页面。
燕羽问:“你喝水吗?”
她抬头:“不用。”
他还是站起来,去客厅倒了杯水。回来时,黎里在看他桌上的乐理书。燕羽顺手将水杯放在书桌上。
黎里抬眼:“你这段时间在干嘛?”
他不答:“怎么了?”
她察觉出他的一丝封闭,不无失落地微低了头,阖上书,看乐谱:“不干嘛,随便问问。”
燕羽没说话,却也没走,靠站在书桌旁。
黎里余光能看见他胸腹以下,外套里头是他在帝洲酒店做睡衣穿的白T恤灰裤子,布料松软。房间空气里有他身上的气息,她觉着,他衣服上大概也有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