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缓了好一会。
然而,在全场人的注视之下,老人家却并没有再与容修对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白桌前的柏林影帝。
顾劲臣仍然望着容修的侧影,温柔深情的光芒在桃花眸子里闪烁,眼底却是通红的。
听着一老一少合唱的旋律,仿佛时空穿梭,顾劲臣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后舞台上的自己,正在与五十年前的容修对视。
这种幻觉十分不可思议,顾劲臣陷入浪漫而又伤感的幻想中,无意识地捻着高脚杯,轻啜一口杯中红酒。
花园广场安静了好一会儿。
“Gu,好听么?”
安德烈忽然从容修的脸上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了顾劲臣的脸上。
交流对象的突然转变,让所有人都愣了下。
顾劲臣也微愣,起身颔首,“是的。”他放下酒杯,有明显的鼻音,嗓子也哽咽,“抱歉,我需要缓一下。”
安德烈并不介意对方的失态:“红酒好喝么?”
“是一瓶好酒,阿尔巴巴贝拉,酸度很值得称赞。”顾劲臣说,“非常感谢先生的款待……”
“喜欢红酒么?”安德烈打断他。
顾劲臣不假思索:“是的。”
这是实话。
爱人喜欢红酒,容修是知道的,龙庭、公寓的酒柜上收藏了无数红酒,甄素素还在马场别墅的地下室给两人装潢了一个专业的酒窖。
不过,这样的对话,难免会给人一种曲意逢迎之感。
容修侧了侧身,似乎想上前帮顾劲臣解围。
安德烈给了容修一个眼神,又直视顾劲臣:“是么,你觉得,以你的身份来看,什么样的红酒才是好的红酒?”
顾劲臣恍神一瞬,这次他并没有立即回答。
容修却是皱了皱眉,这个老人家的问话有点奇怪,不过他也说不上哪奇怪。
当然奇怪,这种“意有所指”的对话根本不是容修所能理解的。
也可以说,在场大部分人可能都不理解,他们以为安德烈真的在与晚辈交流红酒心得。
顾劲臣垂眸轻笑了下,而后抬眼望着老人家,反问了一句,“您说,我是什么身份呢?”
话音刚落,四周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样的反问听起来有点失礼,晚辈怎么能在大师问话的时候反问对方?
然而,安德烈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反而露出颇有兴致的表情,深深地凝视了顾劲臣一会,解释补充道:“以柏林影帝的身份来看,对你百亿身家的地位来说,你觉得,什么样的红酒才是最好的红酒?”
“我觉得,在我与这瓶红酒之间,我的立场永远是它的欣赏者,是一名品酒者,身份地位不能影响我对它的喜爱,我认为,您说的那些立场,是不存在的。”
顾劲臣嗓音温润,却直接反驳了安德烈的“身份地位”一说。
舞台上下,相差五十多岁的两人,隔着月色与灯光,仿佛隔着时空对视。
“安德烈先生,在我看来,如果您喜欢五欧元一瓶的意大利狮子头,那么狮子头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红酒,如果您喜欢九百九欧元一瓶的康帝,那么康帝就是最好的红酒。”
说完这话,顾劲臣停顿了下,桃花招子中闪过一丝深邃,望着安德烈的眼睛。
四周一片寂静,隐约传来宾客们的赞同声。
而后,顾劲臣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容修的脸上。
“所以,回答您的问题——”顾劲臣唇角带着笑意,“我不会被任何人或事物所影响,身份名誉地位都不能改变我的想法,我喜欢的红酒,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红酒。”
安德烈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久久,老人家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他笑着点了点头,似自言自语:“好啊,是的啊……没错,我的红酒……”
听到安德烈大师的回应,花园广场上这才传来轻轻的掌声。
这个柏林影帝也太会利用“特立独行”来博眼球了啊。
显而易见,大家仍然认为他们在聊红酒。
容修已经来到了顾劲臣的身边,两人并肩面朝着小舞台而立。容修手指轻轻碰了碰顾劲臣的手背,好像在安抚对方的心情。
莫名有一种“学渣被老师点了名,连累了同桌学霸也一起罚站,只好暗戳戳地哄学霸”的赶脚。
安德烈没有再继续提问,他离开了高脚椅,在助理们的帮助下,扶着下了舞台。
毫无悬念地,老人家抬步迎向了容修和顾劲臣那一桌。
圆桌前的女主编也连忙站起身,与安德烈正式问候。
女主编:“老师,这位就是……”
安德烈摆了摆手,大刀阔斧地坐在了这一桌:“我知道,Rong,保罗刚把银狮奖颁给了他,我已经看过了那部电影。”
容修收了收下颌:“我的荣幸……”
他还没邀请,这老人家就一屁股坐下了?
显然少校先生确实溜号了,他并不知道,安德烈大师唱完歌,会选一桌坐下聊天。
这才是今晚的高潮。
于是,安德烈一坐下,四周就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讨论声,以及沸腾的快门声。
闪光灯和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