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后,元和帝召周太傅入勤政殿议事。
元和帝屏退左右宫人,直接开门见山对周太傅道:“朕今日请太傅来,是想和太傅商议靺鞨王子求亲一事,靺鞨王子钟晴崇宁公主,已向朕多次求娶,太傅意下如何?”
周太傅昨天才收到永乐宫送来的寿礼,皇上今天便单独召见他,询问他对和亲的看法,想是已经知道了崇宁公主和自己私下联络的事。
周太傅并无慌乱,而是诚恳道:“我大安公主金尊玉贵,然夷人粗鄙,不通诗书,臣以为靺鞨王子与公主并不般配。况臣还听说,靺鞨王子入京以来,日日流连瓦舍妓馆,不到三月的时间,已经买下十几个美婢,实非公主良缘。”
元和帝却道:“靺鞨王子自幼学习大安诗书,虽确实于此不大精通,然阅读书写无碍,不至于被称粗鄙。至于王子流连妓馆,年轻人风流些也是常事,待他成婚后,自然就会收心。”
元和帝话里话外,已然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答应和亲的意思。
周太傅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崇宁公主到底是先皇唯一的子嗣,若送公主远嫁番邦,先皇在天之灵恐不能安心。”
元和帝眸光微闪,没顺着周太傅的话提及先皇,而是突然问周太傅道:“太傅可知朕为何要扶持靺鞨?”
周太傅答:“是为西北谢家。”此事朝臣尽知,周太傅也是支持利用靺鞨遏制谢家的。
元和帝点头道:“不错。太傅身为三朝元老,应是比朕更清楚,谢家祖上便是造反起家,至今贼心不死。朕虽有幸承袭皇位,却夜夜不得安眠,生怕哪天祖宗基业便会断送在朕手里。”
当初契丹一统草原后,曾一举侵占大安十几个州郡,大安束手无策,当朝的元初帝郁郁而终,留下遗训:后世有夺回失地者,封王。
几年后,谢兰臣的曾祖父率领族人,夺回了被侵占的十二州郡。然之后继位的元祥帝却因忌惮武将,加之受奸佞蛊惑,非但没遵照遗训,为谢兰臣的曾祖父封王,反而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要拿谢曾祖回京问罪。
结果便是,谢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反了。
朝廷面对比契丹还要凶猛的西北军,毫无招架之力,谢家率兵一度打到了丹水河畔。
元祥帝惊惧不已,生怕谢家真打到神京来,只能处死佞臣,又为谢曾祖正名,但却在封王时耍了个小心机,追封谢曾祖已故的父亲为临阳郡王,封谢曾祖为靖西侯,世袭罔替。
元祥帝之所以敢如此,一是时人极重孝道,把谢曾祖的郡王之位让给他父亲,他便是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二则,西北军不擅水战,也缺少能渡过丹水河的大船,加之又有契丹在西北军后方蠢蠢欲动,谢家想继续往前打,也不大可能,于是双方便各退了一步。
之后便是谢家盘踞西北,一点点把西北据为己有。
因此说谢家是造反起家的,也不算错。
元和帝看向周太傅道:“谢家可畏,大安与靺鞨结盟,势在必行。”
而两国结盟,最好最稳固的手断便是联姻。
周太傅也深知其理,但还是说道:“皇上英明神武,决断自不会有错,只是宗室里那么多适婚的郡主公主,唯独崇宁公主,是最不适宜的和亲人选。”
元和帝苦笑一声:“太傅不会以为,是朕故意针对崇宁吧?求娶崇宁完全是靺鞨王子的意思,朕倒宁愿他看上的是其他公主,哪怕是朕的亲公主都行,可他却指名道姓只要崇宁一个。”
头一句话,元和帝并没有撒谎,确实是靺鞨王子主动要求求娶魏姝的。他当时也十分意外,不过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至于后一句话,靺鞨王子是不是真的非魏姝不娶,换其他公主和亲行不行,他却没问过对方,也不想想问。
元和帝继续道:“不防告诉太傅,朕得到密报,契丹痛恨靺鞨家奴造反,有意与谢家结成联盟,先除靺鞨家奴,再联合伐安,最后二分天下。西北本就兵强马壮,若再加上契丹的骑兵,便是如虎添翼,大安安能抵挡?”
周太傅头一次听说密报的事,一时惊愕失色。
他并不怀疑密报的真实,一国之君不会拿家国大事玩笑,若契丹和西北果真联手,近几代帝王皆重文轻武,大安早已没有能领兵打仗的将领了!
元和帝又说道:“朕当然知道靺鞨王子配不上崇宁,却也不得不委屈崇宁,但朕要她去和亲,不是为了私心,而是为了大安,哪怕朕要为此背负骂名。”
他一副对周太傅推心置腹的样子:“朕知道崇宁找过太傅,也知道太傅清正明达,所以朕想知道太傅会怎么选?是选择顾及师生情谊,还是选择保全家国大局?”
周太傅翰林出身,三朝元老,门生众多,受天下读书人敬仰,而天下舆论又多受读书人搅弄。周太傅的心向着谁,读书人的喉舌便也会向着谁,他和魏姝的这场对峙,谁便能立于上风。
不得不说,魏姝很聪明,满朝文武她谁都没求助,独独选中周太傅,确实是很好的一步棋,然而,棋局最终如何,却是要看在周太傅心里,到底是先皇遗孤重要,还是家国大局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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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备受周太傅和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