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交给了一个学生来做——名叫曲莹的医女,从前并未接触过疡医科,是到了江月身边后开始学的。学习的时间门还不算长,但她有一手好女红,之前江月让她们在猪皮上练缝线,她没多久就上了手,缝出来的伤口都不比江月差多少。不像有些个没天份的,练了半年、一年的,还动不动就出来一条‘蜈蚣’。
因为小乞儿的肠痈已经拖了好一段时日,腹内肿胀,腹部的伤口不小,足有两寸。
曲莹还没缝过这么大的伤口,不觉就有些紧张。
“手别抖,跟平时一样就好。”
蒋军医赶过来的时候,曲莹已经在江月的鼓励下,缝好了伤口。
他看着那缝的堪比绣品的伤口,皱着脸嘟囔道:“怎么不等我啊?!”
时下的百姓几乎都信奉小乞儿提过的那说法,几乎没人会有魄力同意开膛破肚,之前也未遇到过这种不开膛立刻就会死的急症,江月也尊重患者的意愿,所以说起来,这还是铺子里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动刀子’。
“今儿个不是你休假吗?而且他的症急,实在是不好再拖。”
江月让人分派人手在里头守着,出来净手。
蒋军医自然也知道要以病患为先的道理,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边脱下刚才临时套上的白衣,一边接着嘟囔说:“早知道不休沐了!天道酬勤,古人诚不欺我啊!”
江月好笑地抿了抿唇,用日常哄小星河的口吻保证道:“我这不是想着前头我在家里待了好一阵,都是你在带他们,怕你累过头了,近来才劝着你多休沐嘛。好啦,下次一定不劝你了。来日方长嘛,往后什么样的病患都能见到的。”
蒋军医这才没再惋惜什么。
师徒二人从后院回到铺子前头,只看到门外站了不少人。
都是听说江月今日要给人开膛破肚,过来瞧热闹的。
江月从前就并不摆什么架子,附近好些个有慢性疾病、时常出入药铺的病患,都和她有些交情。
换成从前,他们看铺子里没有其他病患,肯定早就来询问一嘴了。
今儿个他们只在外头,把送人过来的几个少年围在中间门问个不停。
江月出了来,和那几个少年说清了情况,“他应还有半个时辰左右才能苏醒,伤口不小,需要在铺子里住个三五日。”
几个少年看江月他们方才都特地换了衣裳,才进去诊治动刀,此时就也没说立刻要去探望,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而后说回去凑上半份汤药钱,就离开了。
有个腿脚不好的大娘,姓李,就住在附近,每逢阴天下雨就来江记做推拿和艾灸的。她实在忍不住了,慢慢地走到江月身边劝道:“您怪我老婆子多嘴吧,我们都知道您是医者仁心,济世为怀,但是来日您……您不介意这些,但是……”
但是若是皇家介意呢?他们也不想江月为了给普通百姓治病,而自己受挂落。
“我们殿下就不是那样的人!”蒋军医出声道:“我师父从前在三城的时候,什么样的伤兵没治过?缺胳膊断腿的,那都是常态,都是在殿下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你也说是‘从前’了。”
“是啊,昔日是殿下,来日可是……这男人呐,登了高位就容易抖起来,更别说是那个位子。说不定往后就只想把医仙娘娘关在深宫大院里。”
“那不然医仙娘娘给人看病的时候挑选一下,只治女子?”
街坊四邻七嘴八舌起来。
知道他们是在替自己操心,尽管这份操心是有些多余的,江月还是感受到了。
她正要开口,就听一道朗润的男声道:“医者面前无男女,病人就只是病人,何须分什么男女?”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身着白袍、面容昳丽的男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后。
陆珏之前并没怎么来过医馆,许多人都不认得他,但他已经不需要再掩藏什么,通身难以言说的气度,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在众人生乱之前,江月提起裙摆快步迎了上去。
陆珏牵起她一只手,扶着她上了停在街口的马车。
“怎么现下有空过来了?”江月把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近况看着不大好,瘦还是其次,现下眼睛里更全是红血丝,眼底青影浓重,不知道多少天没合眼了,一边询问,江月一边给他搭了个脉。
陆珏乖乖地由她诊脉,“再不过来,百姓们要以为我是登了高位就抖起来了。”
江月好笑道:“回京之后你鲜少露面,他们不知就里,按着其他男子的行径猜度你而已。”
说话的工夫,他也诊完了,也幸好,陆珏的体质异于常人,从脉象看只是轻微的疲累,好好休息几日就能彻底缓过来。
“身子再好也得休息。”江月捏了捏他有些硌人的腕骨。
陆珏轻轻‘嗯’了一声,说:“我只能出来一会儿,说完正事儿就得回宫了,会好好睡一觉的。”
说着话,他将圣旨交到了江月手上。
需要给江月的,那自然只有封后的圣旨,江月惊讶道:“这么快?”
国丧满二十七日后,陆珏才能举行登基大典,而后才能封后。
“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