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永不满足也不知感激的野兽, 月神曾赐予他光辉,但它玷污了那份荣耀,永远失去作为神使的身分,沦为无法驯服的魔物。”
一盏白铜把手的小锡杯盛满橄榄油, 女人晃着澈金色的香油, 小心点燃灯火,鹅黄的烛光流淌着奶蜜的芬芳, 小小的寝室内很快就充盈在松软如蛋糕的空气。说故事的女人也配合着气氛, 从袖口抖落下些许草药碎屑;葵根、香蜂草、啤酒花等, 所有能使一个顽皮的孩子一秒入眠的熏香秘方。
“就连月女巫也无能为力, 遇到狼人,只能杀死他们……”
一个暴栗敲在女孩的额头上,失去耐心的女人没好气地说:“好妳个莳萝,浪费我好些功夫, 结果你连装睡都不会啊。”
床上的女孩毫无反省,眨了眨乌黑的眼睛, 精神奕奕:“狼人故事听腻了。”
“听腻?我警告妳,妳别真的把魔狼当成睡前故事了。”
莳萝不以为意:“葛妮丝还说与其浪费时间去找传说中的魔狼, 她不如去和冬眠的巨熊打一架。”
“所以她被柏莎罚去山上挖井,妳想去陪她吗?”
顽皮的夜风溜过窗沿,清脆的铃铛声打断大女巫的教诲, 安柏瞪着屋檐那排叮叮当当, 很是不满:“妳要满十二岁才会有自己的屋子, 在这之前, 不准妳再继续收破烂,我房子都快容不下去了。”
一低头,人没了, 鸭绒毯凸起一块,想当然,装傻装睡的女孩就像一只小鸡被狮子一爪子捉了出来。
“睡不着是不是?”女孩看着女人摸索睡袍的动作,忍不住期待又害怕。大女巫的花睡袍就和百宝袋似的,每一个口袋和暗缝都藏着不同的惊喜。
各种杂七杂八的魔药瓶和魔法道具不说,让莳萝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只会说人话的小树蛙,翠绿得像瑰玉,漂亮极了,但一开口就是对安柏连绵不绝的脏话。原来是一只胆大包天的地精拿着假货,把女巫当成好骗的乡下人。安柏下完诅咒拍拍手就把它忘了,可怜的地精在睡袍的口袋闷了好几天,差点没气绝身亡。
以上都是惊喜的喜,但绝大部分都是波比小姐没吃完的惊吓;像是发霉的鱼干、半截还在动的壁虎尾巴,甚至死老鼠的脚之类。
想到这里,女孩从睡毯下露出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她紧紧拉着棉被,就像公主躲在坚固的城墙后。莳萝心想着如果又是波比小姐的厨余,就立刻躲在睡毯下装死,让不修边幅的猫主人自己收拾烂摊子去。
“这可是好东西。”安柏弯着碧色的猫眸,勾起嘴角。
她就像变魔术般,从腰侧浅浅的口袋拿出一整个细口宽肚的酒瓶,莳萝看得目不转睛。
“是魔药吧?美梦汤?晨星之水?炼金血?还是秃发剂?!”莳萝想象把一整瓶魔药倒在维拉妮卡头上,她希望自己今晚就能抱着这样的美梦含笑入眠。
“你要说是魔药也没错啦。”
女巫神秘一笑,她轻摇瓶身,透明的胖肚子摇晃着漂亮的金色液体,流淌在玻璃之中宛如融化的宝石,绵甜的气泡咻咻咻往上窜,像是有什么魔法迫不及待地要打破瓶身钻出来。
只听瓶口的软木塞啵的一声,接着就像魔法一样,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浪溢满整个室内,无声的咒语把女孩的舌头变成了一条馋虫,她克制不住口水,感觉自己突然浸在芬芳的橡木桶,里头装满新采苹果,每一颗都沾满露水。
啊,是啊,酿造一整季的丰收精华,一杯下就能叫人狂喜和失忆,酒本身就是魔药的一种啊。
“萨夏的苹果酒,这是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古老配方,一个家乡来的晚辈送我的礼物,喝一口包准你今晚睡得又甜又香。”
萨夏?莳萝只当是哪个小国,她看着安柏豪气地放下酒瓶,心想这个坏女人懒得哄小孩睡,竟然想把人直接灌醉。
“喵~”大橘猫拖着笨胖的身子,从窗口探头进来,牠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屋檐下叮叮当当的配件,爪子有些蠢蠢欲动,但最后还是乖乖来到主人身侧。
一大一小的碧眼彷佛在无声交谈,安柏收起笑容,她抱起使魔,亲吻女孩脸颊,同时也为她吹灭蜡烛,几只焦黑的夜蛾被扫落在地面。
“别喝太多啊,橱柜应该还有些食物,如果我这几天没有按时回来,妳就从那里拿东西吃吧。”
小女巫乖乖地躺好,目送着身负重任的女士离开。
安柏看她正经懂事的模样,突然坏笑道:“其实可以直接去和隔壁借药材炖魔药,相信大家都很乐意帮妳的忙。”
是很乐意看她点食成金,好大吃一顿吧!莳萝生着闷气埋入被窝。
门关上,室内只剩下灯烛吐着几颗寂寥的星火,很快,连最后一点余温也在黑暗中消散。
窗口涌入大片靛蓝的夜色,月光如闪闪银色的浪潮,女孩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艘汪洋的孤船,只要伸手就可以摸到月亮的影子,近乎圆满,快满月了。
安柏的声音已经半点也不再,屋内只剩自己一人,最近几日都是如此。大女巫们在邻近满月之夜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小女巫们也开始代替她们的女士操持家务,不能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