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红如泼血, 夕阳烧灼着云霞,余烬染红了整条河道,连同岸边随风窜动的芦苇掀起一整片迅猛的野火浪, 那些惨白的人们就彷佛置身在人间炼狱, 他们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 只剩下被业火焚烧的麻木。
现在蹲在窗口下的莳萝也感觉不到半分温度。她浑身发冷,不需要镜子,就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上也毫无血色, 怕是下一秒就可以直接加入那些“人”的行列。
上一次是狼人围城,这次女神打算换换口味, 改拍恐怖片招魂吗?
不过几秒的时间在冰火中冻结又融化, 凝固又流动, 莳萝背上的汗水湿了又干, 干了又湿,但依然止不住发冷。
她完全不敢抬头, 因为按照恐怖片的情节,十有八九她一从窗台起身, 就会和他们来个近距离脸贴脸接触, 到时候她就真的可以直接飞升去找月女神报到了。
大白鹅一晃一晃走过来, 莳萝将牠抱在怀里,在柔软的羽絮下慢慢找回手指末梢的温度,然后是干扁的嘴唇。
她舔舔嘴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毫无力气,尖细得像小虫在叫。
月女巫抬眼向坐在窗沿上的月精灵求助:“那、那些是……”
月桂正摆弄着好不容易赢来的战利品:一根鹅毛。
听到莳萝的问话,月精灵看了一眼窗外,不禁惊喜:【太阳终于下山了!阳光都快把我的翅膀都晒蔫了,一会女神的月光轻抚我的翅膀, 很快就会恢复原本的美丽和……】
“月桂!!”
【好、好,什么啦?】
月精灵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觑起眼睛看,过了没多久,它无奈表示:【数量那么多啊…….我翅膀只有两个,一个个搧脸我磷粉都要挥秃了。】
莳萝彻底失去耐心,连害怕都给忘了:“月桂!那些到底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鬼啊!太阳下山了,他们就出来活动活动了。】
月桂说得像是蜜蜂闻到花就跑出来一样稀松平常,莳萝半瘫在窗台下,其实被月桂这么一通胡扯,她倒是缓过气了。
是的,夜幕降临,她早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但莳萝美好的构想是像灵媒探案一样,有人求助,冤魂上门,而不是突然一窝蜂兵马俑抬头式齐刷刷看着自己,这你妈要吓死谁啊。
莳萝想到那一张张惨白重迭的面容,不禁头皮发麻,他们全都聚集在那里,就像一群嗅到尸臭的蛆虫……
唉?
月女巫提起一口气,她缓缓站起身。
一旁的月精灵心有灵犀,感受到她坚决的心意,忍不住赞声道:【不愧是我的女巫,没错,这就是冥月降临前的第一个考验!少女,去吧,去荣耀月女神吧!】
然后它就看着少女抱着大白鹅,头也不回冲出舱房,速度之快好像背后长了翅膀。
【我草!莳萝,妳这个孬种!给我回来!】
原来是坚决逃跑的心意。
莳萝完全无视被扔下的月桂,她想也不想就去找那个人。就当是以毒攻毒,论起称霸大陆的魔怪,幽灵算什么,要找就要找狼人!不但凶,还可撸可吸,
大概就像面对一打子面具电锯杀人魔,但有汉尼拔老绅士站你这边,莳萝现在就需要这种奇怪的安心感。
穆夏从早上就一直待在船长室,午餐时也没见到他出来,似乎是在和船长商量要事。莳萝站在门外,还没犹豫要不要敲门,门边就轻声推开一条缝,一股冷烟味弥漫而出。
少年迫不及待地探出一颗脑袋,他面色不太好,本来灿烂的发色都有病恹恹了,如果他现在露出两只狼耳朵,肯定是无精打采地下垂。莳萝不禁同情他,船长室对他的鼻子来说无异于毒气室。
一见到是莳萝,穆夏绿色的眼眸微微一亮,显然他大老远就听到莳萝的脚步声,便迫不及待结束了和船长的谈话。
“船长,我的话带到了。”他礼貌地朝里面道别一句,换来的是一声冷哼。
穆夏轻快不已地从船长室钻了出来,就像是被主人放风的小狗,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不让里面的毒烟外泄。一到外头,他立刻深呼吸几口气,如获大赦。
莳萝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不等他晚上去甲板散步。”
少年眨眨眼无辜表示:“那他大概宁愿跳河,也不愿意看那些账册吧。”
两人走在甲板上时,诗人的游船已经开始歌唱了。
他们在早上保养乐器,在邻近傍晚灵感浓郁之时表演,每夜都是月洞琴和鹦鹉螺笛模仿月亮伴随着潮汐升起,而当夕阳西下便是用羊肠琴和桃心木管诉说着一对缠绵心碎的恋人离别。
淑女号的水手们早就一哄而散下船去鬼混,只有船长的老水犬趴在甲板上晒着夕阳的余晖,牠忠心却也很机灵,从不进去船长室,最多就在门口的顺风处守着主人。
莳萝放下芜菁,试着伸手拍拍牠。狗狗看到莳萝先是欢快地摇摇尾巴,但一瞥见穆夏,尾巴很快下垂,侧着身子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狗狗黝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牠大概是在恐怖的狼祖宗与亲和动物的月女巫艰难抉择。
穆夏看了一眼那只狗,眼帘低垂。老狗突然鼓起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