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八角亭里拉开挡风的细布。围住三面,只露出东南边的大片梅林。
亭子里架起风炉,铜锅子里的沸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叶羡春怕见生人,前院请来十几名短工修缮刷漆,他人就不怎么出来,整日在后院对着自己栽种的两亩梅林赏景读书,闲涮锅子,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涮锅子在大江南北极为普及,文人雅士冬日闲居都爱吃。
最近山里落雪,后山两亩梅树到了花期,叶羡春架起风炉,备好酱料,赏景涮锅子的悠闲日子过到一半……
幺妹领着一瞧就不大对付的叶家二兄和魏家三郎两个来了。
三人进亭子落座,叶扶琉笑吟吟接手了刚煮开的铜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天正好人凑得齐整,三兄,借你的锅子办个家宴。”
叶羡春:“……”刚涮好的锅子也能借?
但今晚的临时家宴显然意不在吃食上。吃独食的涮锅子拼拼凑凑也能办起一顿。
叶扶琉带来一壶酒,四个杯,搁现成的小锅温起。
“正式引见一下。三兄羡春大家都熟识的。这位是我叶家二兄,双名鸣夏,常住京城,告假回钱塘过年。这位是魏家三郎,单字桓,从京城南下,落户江县五口镇,是你们的妹夫。”
说到这里,叶扶琉歪了下头,瞅瞅左右两边,“看来两边从前认识。如何认识的?借着吃席的机会,说说看?”
魏桓夹起一块薄薄的羊肉片,放在铜锅子涮起,气定神闲寒暄,“二兄才学过人,名动京城。桓拜读过二兄大作,闻名不如见面,深感钦佩。”
叶鸣夏撩袍在对面落座,斯文客气假笑,“哪里哪里,妹夫更是名声在外,震动京城。从前领教过妹夫的手段,佩服佩服。”
“二兄过奖。去官归隐之人,从前旧事不必提。”
“呵呵。忘不了。”
叶扶琉给听笑了,“两边打什么哑谜呢。拐弯抹角的有意思么?再这么不清不楚说话,我可要行酒令了。”
她摆开阵势要行的酒令,魏桓瞧着有点眼熟,拨了下面前的黑漆骰盅,盅里单个骰子滴溜溜地转。
叶鸣夏看到骰盅便皱眉,“幺娘又想什么花样?论起扔骰子,这里谁比得过你?”
叶扶琉漫不经心地摇盅,“今年中秋准备的新鲜酒令,带回来玩玩看。还是那句话,误会当面说开才好。来,抽签抽签。”
热气腾腾的铜锅水汽里,四人围坐在八角亭里抽签扔骰子。
叶扶琉端详起第一签的签文,噗嗤乐了。“我可没使花样,二兄,老天给你的好签。”
当下念道:“第十六签: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中签者选在座一人敬酒,两人追忆满城飞絮之时,春日交结之情谊。”
叶鸣夏扶额,“我选三弟。”
叶羡春咕嘟吞下去一块滚热的涮肉,捂着嘴呛咳起来。
叶扶琉不许:
“二兄常住京城,三兄常在老家。花开满城的春天季节,你们多少年没在一处过了?选最近打交道的那个。”
叶鸣夏的目光投向对面端坐的修长身影,一阵无语,“那只能是魏……妹夫了。我们之间可没什么深情厚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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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扶琉指尖拨着骰子咕噜噜地转,“二兄不肯追忆往昔情谊,那只能换三郎追忆了。不过等他开口,必然又是不同的故事,还不如你自己讲呢。”
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
叶鸣夏思忖了一阵,开口说,“三年前的某个春日,京城柳絮处处,飞花满城。”
眼前这位妹夫,当时手握二十万京畿禁军统领大权,兼领皇城司监察。太后娘娘在背后撑腰,谢相公是他座师,官家尚未亲政,正是权势赫赫、如日中天之时。
“我有一位同年好友,弹劾妹夫贪腐巨额军饷,反被贬谪出翰林院,赶去千里之外做个七品知县。京城同僚好友除我之外无人敢相送,好友骑一头租来的毛驴,只有家中老仆陪伴,带一支我相赠的折柳,孤零零踏上南去之路。”
文人善于渲染情境,寥寥几句描述便显出当日凄凉。魏桓便在耳边的凄清声调里,神色自若饮了杯酒。
放下酒杯,魏桓补充说,“二兄那同年好友,便是江县的父母官,卢久望。”
叶扶琉恍然。“说了半天,原来竟是卢知县。老熟人了。他是二兄好友?”
她不客气地念叨几句卢知县:“他在本县百姓里声望倒还不错。就是有个毛病,一旦赋税征收不够,就开始找本地富商募捐,我们叶家今年落脚在江县,布帛生意硬让他给薅走两成利。这位雁过拔毛呐。”
叶鸣夏:“……”
叶扶琉又问魏桓,“卢知县弹劾你贪腐巨额军饷,你把他给贬谪外放了。你到底贪了没有?”
魏桓夹块鲜嫩羊肉,入水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