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凶得很,越看人多越嚷嚷得大声。她手里有个包袱,趁人多,一把抖落开。
“看看,让大家都看看,是不是跟你们这一个样,还想不承认不是你们卖的?就这破玩意儿要八十,你好意思,这不明抢吗?”
里头是件大衣,大衣的颜色和款式跟架子上那些没差别。
老婆子如枯树皮的手,粗暴扯着大衣,转圈给人看。
许梦雪远看着眼熟,如没意外,可能就是之前卖出去那件。
她记得,买衣服的是俩姑娘。
边上有要买衣服的,也有看热闹的,顺着老婆子的手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倒还好,本来打算买衣服的,见这情况,忙说再看看,急得许小弟满脑门子汗。
老婆子见有人被影响,有恃无恐:“麻溜的,退钱!要不然,今儿咱过不去!”
她下巴一抬,头一昂,跟斗鸡似的,大有“你不退钱我就搅得你生意做不下去”的架势。
许小弟抹掉脑门上的汗,有点招架不住,眼神四处瞟。
许梦雪走到他跟前:“这位大娘,首先,衣服在你手里拿着,不能你说款式像,咬定是我们的,我们看也不看,就点头认了,这不合适。其次,即便衣服真是我们的,也不能你说退钱就退钱,卖的时候说了,非质量问题不退不换。第三,即使真退钱,也跟你没关系,你没来过我这儿买过衣服,除非当初的买主过来。”
有他姐撑腰,许小弟迅速找到主心骨:“对啊,就是我姐说的。大娘不能你说啥就是啥吧,大伙儿也都评评理!”
看着人群中有人赞同点头,他很无赖道:“所以衣服该不会是你偷来的,见我们这有一样的款式,就碰瓷?”
许小弟越说越觉得很有可能,不自觉挺直腰背。
“大街上卖衣服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难道你拿的就我们家有?你该不会看我面嫩,就想欺负人吧?我可告你,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怕你!”
倒真有许小弟说的这种可能。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忒害怕这种事后主儿。
上来吵嚷着要退钱,卖衣服还好,有没问题一眼能看见;要卖吃的,回家一趟再来说缺斤短两,真没处说理去。
不少人就吃过这种亏,所以纷纷替许梦雪许小弟说话。
特别是旁边的小摊贩,他们不卖衣服的,反而因为他们衣服摊子生意好,人多,然后被影响着,生意也不差。
“大娘,小兄弟说得有道理。俺两回都在跟前儿,真没见过你。”
实在是老婆子很有记忆度:她嘴角下拉,脸上法令纹纵横,面相凶悍;身材瘦小,衣服在她身上空空大大。
来许梦雪摊子的,多是年轻姑娘;年龄稍微大点的,穿着也相对体面,的确没印象有这号人。
老婆子见这种架势,竟不依不饶起来,扑通一屁股拍地上,两腿一伸,边拍大腿边哭喊:“欺负人了,光天化日欺负我老婆子没人管了,骗了我八十块钱还不讲理了啊!”
衣服就被她扔旁边。
这下,再是不清楚状况的,也知道是遇到碰瓷了。
但能咋办?
除了替他们姐弟俩说声“倒霉”罢了。
这种到最后,都是小贩们主动认栽,该退钱退钱,还赔东西,为的就是别影响生意。
许梦雪可不会惯着,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不从一开始治,她趁早别做生意了。
她跟许小弟低声交代几句,等他离开,她扭头去招待顾客。刚才顾客走了不少,还有两三个没走,她好声招待,给人家建议,全不把老婆子放眼里。
有个姑娘替她担心:“老板,你还好吧?她这样闹,多影响生意啊。”
许梦雪:“没事,反正也要卖完收摊了。”
老婆子支棱耳朵听着,嚷嚷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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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你在做什么!你把我买的衣服偷走,还来找人老板麻烦,是要逼死我吗?”
来人是之前买衣服的那姑娘。
她气喘吁吁从人中间挤过来,一把捡起地上的大衣,拍掉上面的灰土,十分爱惜地检查一遍,小心叠好。
老婆子瞪起吊梢眼:“赔钱的贱丫头,看见你奶我坐地上也不扶我起来,先捡破衣裳,有你真不孝顺的吗?还问我来干什么,我来要钱!八十块钱!”
她手指狠狠戳空气,要不是距离远,恨不得戳姑娘眼珠子上。
小姑娘:“那是我的彩礼钱!我长这么大,给自己买件衣服不行吗?!”
…………
俩人吵起来,信息量之大,弄得集上的人也没心思逛了,都支棱耳朵听着,然后叹息摇头,感慨一句“姑娘命真苦”。
这老婆子贪图人家彩礼给得多,把一十七岁的大姑娘许给了大她十岁的单身汉,然后还想把彩礼全拿捏在手上。
不想小姑娘可能真对家里死了心,让对方把彩礼先给她,她想着反正都落不到自己手里,扭头买了件大衣。
说起来,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件新大衣。
于是,就有了老婆子偷衣服碰瓷要钱一事。
路人听了直咂舌:“还真叫说准了,真是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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