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眼睛一扫净虚, 却是对王熙凤道,“好你个凤哥儿,有这样的事儿, 却不同我说,我看你也是翅膀硬了。”
王熙凤赔笑道,“这样的事儿哪里好拿来打搅老太太。”
贾母对净虚道, “从前我看你们老的老, 小的小, 都是可怜见儿的。没想到你们这好的不做, 却是做这些事儿来教坏我们家的孩子。”
净虚忙道, “老太太说的哪儿的话, 智能儿的话儿哪里能信呢,想来是因着她入魔了,才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咱们常来往的,从前老太太可听说过这样的事儿没有?从没有的事儿, 可见是她胡说呢。”
贾母指着她道,“你还哄我,权当我是傻子呢!”
宝玉方下学回来,见贾母院里的动静不小, 进来见一屋子人满满当当, 俱是面色严肃,贾母亦是一副动气模样,忙上前对贾母行礼宽慰。
王熙凤心里明白宝玉智能儿和秦钟那些事儿,他又是个心软女儿家的,只怕会有意外效果。
果然,宝玉好容易把贾母劝过来,见智能儿一直被婆子扭着, 忙对王熙凤道,“凤姐姐,把智能儿压着做什么,她哪里受得住?”
王熙凤只为难道,“宝兄弟不知道,她犯戒了,说是和蓉哥儿不清不楚的,偏让姑娘们知道了。若是不处置,日后岂不是乱了套了。”
宝玉闻言一愣,脱口道,“蓉哥儿?还和蓉哥儿也?不是和…”见贾母脸色又沉下来,再不敢说了。
王熙凤故作惊讶道,“宝兄弟是知道什么不成?”
贾母素来最喜宝玉,从前贾珠便是因着读书贾政严厉太过,又加之通房缠绵坏了身子。宝玉如今不过十一二岁,贾母便是暗暗替他看中了通房,也不会真让他成事儿去。原还道宝玉不过是个天真孩童,不料如今听来竟是懂一些风流事儿来。
俗话说得好,好的都是主子做的,坏的都是奴才教坏的,贾母哪里能容得有人教坏了宝玉,愈发动气了,便连声道,“还不将人打了出去,叫人砸了她们的破庙!”
宝玉一惊,见贾母震怒,眼睛转了一圈到底缩了脖子不敢说了。
王熙凤忙上前替贾母顺气,道,“老太太息怒,姑娘们都在呢。此事交给我处置可好?”
贾母道,“还不速速处置了,别叫他们再来脏了我们的地儿!”
王熙凤忙应了,让鸳鸯好生伺候着,便领着才被婆子扭了的净虚和智能儿出去,偏出来却碰见黛玉,忙道,“林妹妹行行好,老太太现下正生气呢,林妹妹替我劝慰劝慰。”
黛玉看了一眼被押着的老少尼姑,奇道,“这真真是稀罕了,什么事儿竟能让老太太动这么大的气儿。”
王熙凤道,“你们年轻姑娘家,倒不好和你说。”
黛玉心知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了,也不再多问,只径直去屋里宽慰贾母。
王熙凤拿着原先儿就备好的信和帖子,直接打发人送去给顺天府袁府尹,言道净虚指使庵中的小尼姑做些皮肉生意。
王子腾从前做到京营节度使,虽如今换了新主,京营节度使换了人,顺天府的府尹却没换。王家和顺天府府尹也是惯熟的,那净虚行走于诸多官宦人家里,又是能牵线搭桥替人打官司的,袁府尹来往判案哪里不知道这个老尼,因她来往的人家颇有些不寻常的,袁府尹接到王熙凤的消息,却是犯了难,只怕哪家公侯人家来替她出头。
这时,顺天府的一位治中看了王熙凤托人送来的帖子,对袁府尹道,“大人有何可犯愁的?”
袁府尹道,“你不是不知道这都中的情形,列表随便拉了一个人出来都是有来历的,这老尼姑是得罪了荣国府,谁知道有没有旁的贵人出面保他呢。”
顺天府府尹乃是正三品的官儿,原是京都的府尹,自不比一般人等,三品官儿在朝堂之上也算顶头的,奈何这京中有爵在身的更是不知凡几,袁府尹出身平民,并非大家贵族之后,这才事事顾虑起来。
那治中笑道,“大人糊涂了,荣国府的来告她,说的是这老尼带着手里的小尼姑做些不干不净的生意。这京中庵堂佛庙不说多如牛毛,到底也是不少,比着水月庵名声大的也有,换一家也就是了。这老尼如此的名声出来,那些贵人家哪里还能让她上门,只怕恨不得离远些不叫人知道和她认识呢。”
袁府尹焕然大悟,这京中诸多贵人,最重颜面,若王熙凤拿来的是旁的由头,只怕还能让净虚活动一二,可是这涉及名节一道儿,旁的人家撇清还来不及,哪里会帮忙出头呢,生怕人不编造说嘴些风流故事吗?
那治中道,“这贾家奶奶也算是厚道的,说是这些小尼姑也是被迫的,倒是可怜。大人不如就依了他家,把那老尼处置了,这些小尼姑叫她们自己选归处,权放了。日后她们活成什么样,与咱们也不相干,还能得个慈悲的美名儿。”
一旁顺天府的府丞笑道,“说来这荣国府和雨村乃是同宗,可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治中忙道,“若从自东汉贾复算来,寒族倒算得上支派繁盛。论荣国这一支,倒和某是同谱。但他那等荣耀,我们不便去攀扯,至今越发生疏难认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