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开始,诸州士人一批批离去。
冀州刺史刘畴亲至井陉关迎接。
没别的原因,怕有人想不开犯浑,因此准备再摸一摸底,免得措手不及。
其他诸州刺史多半如此行事。
邵勋继续留在晋阳处理公务。
银枪右营回汴梁休整。待中营抵达晋阳后,左营也将进入休整。
黄头军分批遣散回家忙农活,一人领了两匹麻布作为赏赐。
其余各军陆续离开。
目前仍留在晋阳的,就只有左营、亲军以及两千多飞骑尉了。
二十一日,刘汉又遣军出蒲津关,大破河东豪族兵马。待黑矟左营及落雁军赶至时,又带着劫掠来的物资撤了回去。
南阳方向,沔北都督乐凯于新野击败吴兵数千人。
夏播结束之后,他会集结数万人马,尝试围攻襄阳。
祖逖、李重沿着淮水反复厮杀。
总体而言李重较为被动,因为他不愿杀到河对岸去,导致十分被动。
四月涨水之后,下邳城甚至再被江东舟师包围,到五月初沦陷。
庾亮大怒,提议尽发徐州丁壮,收复下邳,李重没有反对。
谯、沛、汝阴、汝南一带亦有小规模战事。
时而郡守遣将偷渡,劫掠弋阳、安丰、淮南等郡,时而面临对方的劫掠。
多年互相抄掠,搞得淮水两岸的双方百姓不堪其扰,县乡人烟稀少,田亩荒芜不堪。
在普通人眼里,或许觉得淮北诸郡屡遭侵掠,危急无比,但在邵勋眼里,却是沿淮诸郡抵抗得力,以至于吴人袭扰有余、进取不足。
他更关心的还是北方。
捉生军屯于阴馆,时不时自马邑而出,寻找敌人的牧地,出其不意偷袭。
失败了好几次,但他们都是一人三马的半职业武人,无需操心农事,干就是了,故撤得及时,损失较小,还成功了一次,俘斩近万人。
义从军一部北上东木根山,至今无甚建树。
一部屯武周城,也没甚建树,当有次出外袭扰时,半路遇到了过来袭扰的索头,也算是有功了。
一部屯于旋鸿池,不停地北上乞伏袁池一带骚扰,让那帮投靠翳槐的部落烦不胜烦。
春天正是羊羔牛犊出生,旧草将尽、新草未生的关键时刻,被来这么一次,损失真的不轻。
现在贺兰蔼头只有两个选择:一、向西、向北撤,脱离接触;二、征集大军攻打平城,端了义从军、捉生军的前出基地。
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今年亩收可还过得去?”此时他已经到了晋阳以北的石岭龙骧府,看着刚刚收完的麦田,问道。
“比前年好,一亩收到三斛左右了。”太守邵光答道。
三斛差不多就是一百斤了,这个亩产非常高了,已经达到隋唐时的水平——唐时一亩与魏晋差别不大,约为后世08亩,分上中下三类田地,合起来亩收平均一斛左右(一唐斛=三晋斛)。
“不知不觉,好几年了啊。”邵勋感慨道:“明年梁国二十郡会厘定新税制。府兵一家免赋役,但部曲不能免。至于按三十亩还是五十亩课税,待定。”
“是。”邵光应了声,然后抬起头来,道:“大王奋战二十年,终于可以收税了。”
邵勋哑然失笑。
事情就是这么荒谬!
国家收税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居然要奋战二十年才能在部分地区施行。且终他一生,可能都无法在全国推行。
而他为了改造天下,先得打二十年仗,将出身上巨大的劣势抹平,获取无上威望,逼迫他人遵令而行。
二十年奋斗,才慢慢获得了正常王朝皇帝一登基天然就有的权力,而且这权力还是打折扣的,让人愤闷不已。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他也有守成之君不具备的巨大威望和一手打造的基本盘。
“正臣,你这副打扮,越来越像士人了啊。”邵勋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尚未离开的新兴太守刘泉,笑道。
“大王言‘夷夏俱安’,我想了想,这天下终究还是夏。若想不被看作异类,还是得移风易俗。”刘泉说道:“家中小儿,已尽断胡音,延请名师教授经典。我自教他们武艺、军略。”
“读的什么书?”邵勋问道。
“《左传》。”
“看得懂吗?”
“读一读总是好的。”
“你可有读书?”
“读了《东观汉记》。”刘泉说道:“大王文韬武略,让人信服,或可荐几本书。”
邵勋招了招手,让长子金刀过来,道:“你在读什么书?”
金刀有些疑惑,但还是答道:“《商君书》、《管子》、《盐铁论》。”
刘泉有些惊讶。梁王之子都读这些书?
“臣子读《东观汉记》即可,无需改。”邵勋大笑着拍了拍刘泉的肩膀。
他并没有说后半句话。君王却不能光读史书,那是作死。
“新兴诸县如何?”邵勋又问道。
“人烟稀少,除我部数万人外,就只有府兵,屯垦之民甚少。”
“邸阁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