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根一系列军报之后,立刻与幕僚、将官们商量一下,最终决定于五月十四日率军北上新兴。
东路已经成为一个吸引敌军的磁铁石,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非陈有根大败,王丰弃地而逃。
出兵的命令下达之后,各部井然有序,自晋阳分头出发。
银枪左营派出了一幢兵走在最前面。
幢主季收骑着一匹矮小的乘马,左顾右盼。
六百精兵排成四行纵队,走在满是荒草的驿道上。
数十辆马车紧随其后,充当驭手、力役的数百黄头军士卒满脸肃容,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花了三天时间,走了整整一百四十里,才看到了高耸着的城墙,那是石岭龙骧府所在地。
傍晚,当本幢军士尽数翻越石岭,进入新兴郡地界时,季收留在最后面,俯瞰石岭南麓鳞次栉比的屋舍以及规整无比的农田。
再看看岭北,几乎一片荒芜。
石岭这座山,几乎就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再年轻了,或许幢主已是他人生的顶点。比起那些早就长眠于各处的袍泽们,他算是幸运的。
这一仗,或许也是他人生之中的最后一仗。如果再抓不到点什么,就该退位让贤啦。
十七日傍晚,先锋抵达新兴郡治九原县。
四周空空荡荡,只有城墙根一带有部分开辟出来的农田,这会长满了青色的粟苗。
城内囤满了军资粮草,三千瞎巴已经扎下营盘,看护着这个军粮重地。
少许正在田间劳作的百姓见了,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过路的军士。
三年之前,梁王曾亲自率军屯于此处,与拓跋郁律对峙。
最终那场战争没打得起来,就像汉末以来大部分无疾而终的战事一般。
三年之后,梁王又来了,却不知这次有无改变,能不能把新兴郡变成真正的大后方。
人不会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
六百银枪军行走在空旷荒芜的新兴大地上,日行数十里,于十八日夜抵达了忻口。
忻口并没有多少敌军。
明亮的月光之下,新近接任新兴太守的刘泉部羯骑查探之后,直冲忻口。
狭窄的谷口之内,马蹄声、箭矢破空声、兵刃交击声、痛呼惨叫声不绝于耳。
六百老兵沉默地从车上取下甲胄,两两互相穿戴起来。
锃亮的盔甲在月光下显得那样地惊艳。
抽刀出鞘之声不断响起。
弓梢上弦之后,有人拿出檠开始调校。
长枪高高竖了起来,森冷无比。
背插认旗的军官走来走去,毒辣的目光在每个士兵身上逡巡着。
很遗憾,大家都训练有素,很快就完成了战前准备。
顷刻之间,一个如同刺猬般的小阵就列了出来。
门警、文书等闲杂人员留在后面。
鼓手在得到命令之后,轻轻敲响了腰间的小鼓。
旗手高举着幢旗,步伐坚定。
数十斥候、信使、游骑分列左右,不断游走。
正中央是整整五百名战斗人员,以一往无前之势向前推进。
山谷中冲出了数十敌骑,似乎想要阻遏他们。
马蹄声才刚刚靠近,阵中便有人拈弓搭箭,只听密集的“嗖嗖”声响起,十余支长箭破空而至,大部分落空了,但剩下的箭矢依然将两名敌骑射落马下。
一人许是自诩勇武,身披铁铠的他手持大戟,斜斜从布阵旁掠过,想要打开一个缺口。不料阵中数人直接奔出,一人执盾抵挡,另一人挥舞着长长的木棓一打。
电光火石之间,敌骑拨马远离,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帮人。
本阵后方又有羯骑跟了上来,试图驱逐骚扰银枪军的鲜卑骑兵。
敌骑见状,知道没法用骚扰战术让这支列队前进的甲士崩溃,纷纷拨转马首,向后退去。
一部分羯骑继续向前,追击远去的鲜卑骑兵,另一部分则遮护在银枪军的左右及后方,准备随时接战。
数百甲士脚步不停,踏着月色,很快便抵达了谷口。
谷内的战斗已近尾声,见到晋军步卒“大队”上来后,鲜卑人一个唿哨,脱离了接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三年前曾经屯下数万鲜卑大军的忻口,几乎未经战斗便拿下了。
季收站在乱石丛中,看着依稀可辨的鲜卑营垒,气定神闲。
五月十九日,银枪左营主力抵达忻口。
二十日,他们占领了被鲜卑人彻底放弃的原平县。
二十二日,几乎所有大军都聚集到了广武城下。
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鲜卑人也陆陆续续汇集。
滹沱河畔,亲率万余骑赶至此处的郁鞠,看着连营数里之遥的晋军大营,猛然色变。
守城是守不了的,这辈子都守不了,只有野战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
二十三日,就在拓跋贺傉祭天完毕,率数万大军东行的时候,邵勋则在广武城外摆开了阵势,主动邀战郁鞠。
战,那就打。
不战,我自攻城。
对郁鞠而言,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