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名区,戎府无长。贼若大发,缓急难制。宜以中垒将军张硕权领都督,总制陈、梁、南顿、新蔡、汝阴、汝南六郡精壮,克期起行,勿得迟疑。”
“乐凯早著令名,总历藩方。自镇南阳,固若长城。宜表其为沔北都督,望能练兵训卒,绥靖一方。”
“徐州要地,数郡膏腴。庾亮、李重赴任以来,文有经纬之方,武得韬钤之术。今宜垦牧闲田,列置堡栅,囤积粮草,创置戍卒。商旅往来,兴贩货物,一律停止,以防贼趁。望君等能足食足兵,永保徐州生灵。”
“弘农古郡,近畿奥壤。选将之难,重若千钧。游击将军邵慎,吾家良材也。今授汝剧任,于弘农选将练兵,修筑堡寨。无需进取,贵保金汤,切记,切记。”
“金乡郗氏,邑之名家也。永嘉以来,威信素著,神龟以降,功业屡建。苟非君才,孰膺重任?河东、平阳、西河三郡戎事,悉付予汝,望君勉登将坛,担此重任,阻敌于蒲关之外。”
秘书监卢谌一份份宣读着草拟的命令。
邵勋正在弯弓搭箭,将七十步外的草人一一射倒。
听完之后,微微颔首,道:“发往丞相府吧。”
卢谌立刻找来小吏,将诸命令书取走。
张硕率银枪中营六千众坐镇陈郡,总督淮北六郡兵事,防备寿春方向。
乐凯进沔北都督,以南阳四郡(少了随国)为基,防备襄阳方向。
庾亮、李重一文一武,继续看着徐州方向。
邵慎则在弘农征发兵丁,修筑城塞,挡住潼关之敌。
郗鉴亲赴河东,监视蒲津关之敌。
这些举措,都是为了守住后方罢了。
“嗖!”最后一箭射出,正中草人。
亲兵上前,为邵勋卸去甲胄。
“以后习练箭术,皆要披甲。”邵勋将步弓丢给黄正,道:“不披铁铠练箭,算什么本事?”
“是。”黄正又把步弓丢给童千斤,悄然跟上几步,道:“大王,要不要召拓跋什翼犍入见?”
“你不要自作主张。”邵勋说道。
什么拓跋什翼犍入见?他一个四五岁的小儿懂什么?这分明说的是王氏。
王氏还没到时候。
她现在充其量有点感激之情,心中有点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幻想,若想心甘情愿,还为时过早,不过最终结局是一样的。
对王氏这种人,他可以像对宣氏、王氏、刘氏那样强来,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拉扯,算是一项放松心情的娱乐。
他最遗憾的是,到现在都没遇到真正对他不假辞色的女人——人就是这么贱。
或许,走到今天这一步,权势大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很难遇到这种女人了。
女人见了他,心理先矮三分。
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女人会自己骗自己,自己为自己委身找理由。
他甚至都不需要哄女人,那些对普通人横眉冷眼,看似高不可攀的贵女,会因为种种因素,对他笑脸以待,自我攻略。
这是权势的魅力,但也失去了很多乐趣。
他曾经期待王氏坚决不从,让他享受一把神仙难入的打滚x,现在看来,这女人有求于他,已经有放弃抵抗的趋势。
他突然间就没太大兴趣了,不过骗还是要骗的,这女人还有大用。反正一个愿骗,一个愿意被骗,何乐而不为呢?
离开校场时,银枪军的士卒还在苦练箭术。
今已二月,春耕开始了,但他们是募兵,可以心无旁骛练习。
这种兵,如果能养十万众,天下大可去得。
“黑矟右营新兵招募了吗?”前往崇明观的路上,邵勋问道。
“二千四百人已募齐,八幢之众皆在洛阳整训。”黄正答道:“军官由其余四军抽调补入。”
“你说——”快要抵达崇明观时,邵勋突然说道。
黄正愣了一下。
“此番出征后,会不会有人造反?”邵勋问道。
黄正立刻回道:“大王威压天下十数年矣,从南至北,恐无人敢挑衅。”
“看来你也不知道。”邵勋叹道:“我终究是在逆天而行,说难听点就是违逆大势。”
黄正愕然。
他甚至怀疑梁王是不是精神错乱,压抑到极点了。怎么动不动怀疑有人造反?
崇明观内寂静无比,只有茶水沸腾时发出的咕咚声。
邵勋登堂入室,直接坐到榻上,看着摆放在案上的手绘地图。
地图旁还分门别类摆放着军报,都是他看过的。
“到这地步了,还要担忧,升斗小民还过不过了?”女人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替他轻轻揉按着肩膀。
面前的案几上,已经如变戏法一般摆上了一份柿饼。
邵勋拿起一块,轻轻放入嘴中,很甜。
“哪来的柿饼?”他问道。
乐岚姬跪坐而下,眉宇间满是高兴之色,道:“金刀知道你喜欢吃,去年入冬前亲手做的。”
“吾儿孝顺。”邵勋赞道。
不知不觉间,儿子都这么大了,都已经能孝敬他了。
人到中年,他也进入新的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