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子,一阵阵吹来。
庾蔑一时不防,吃了满嘴沙子,顿时呸呸吐个不停。
意辛山这破地方,可比盛乐差远了。
就在代国北都那几个月来看,河流纵横,土壤肥沃,水草丰美,宜牧宜耕。
再一看意辛山,什么鬼地方?
远看是草原,近看是沙地,虫子还多得要死,风大得吓人,几乎要把人的魂都吹走。
这里就是索头的老家,也是旧党比较多的地方。
意辛山是一个泛称,反正庾蔑问了许多人,都说不清到底是哪座山头——别问,问就是每一个山头都叫意辛山。
意辛山涵盖范围也挺广的。
许是知道这里的草场不如阴山以南的河南地,拓跋氏将意辛山、诺水流域尽皆划给贺兰部及纥奚部,两部逐水草而居,关系还凑合。
诺水是汉名,即后世的艾不盖河及其下游一直延伸到腾格淖尔湖,乃张猛、韩昌与呼韩邪单于盟誓之处。
诺即“黑”之意。
拓跋鲜卑喜欢在名字后加“真”,代表某人或某类人,此时诺水被鲜卑称为“诺真水”——翻译过来就是“黑人河”,离谱!
意辛山大致在今乌兰察布四子王旗一带,诺真水则在达茂旗境内,两地相邻,牧场范围向北直抵今中蒙边界,向南则至阴山南麓。
翻过阴山,则是汉五原郡旧地,即包头一带,纥豆陵部就在五原放牧。
贺兰、纥奚、纥豆陵三部非常“野”,是典型的旧党,游牧为主,种地也有,但不多。
五月中旬的时候,贺兰部还在意辛山放牧,并未迁徙,庾蔑在这住了七八天,才等到从纥奚部返回的贺兰蔼头。
“懦夫!蠢材!”甫一回到牧地,贺兰蔼头就破口大骂。
彼时庾蔑刚刚吐完嘴里的沙子,见得贺兰蔼头的怒容,再看看部落贵人们的表情,心中有数了。
而就在他准备上前说话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领头者乃一少年,身后跟着千余骑,正在广袤的草原上纵横驰骋。
庾蔑不急了,静下心来看着。
唔,骑术非常好,士气也挺旺盛的。
但装具、武器较差,毕竟多靠盛乐施舍,整个看下来,没多少铁铠,皮甲数量也不算多,至少一半以上的人穿着皮裘。
如果要与义从军打仗,还是得加强器械,但盛乐、平城方面估计把得很紧,非大规模战争爆发不会资助他们的。
庾蔑觉得,如果可能的话,尽可能多招一些索头进入梁王军中,练个一两年,就是一支强军。
骑战,终究还是基于骑术,马上一切动作都以骑术为基础的。
汉地有这种骑术的,一般得是土豪家族子弟往上了,比如殷夫人的兄长殷熙、荥阳荆氏兄弟等带部曲投军之辈。
或者是禁军骑兵后裔,且家里小有产业,能支持得起他们长期习练骑术的,总体人数还是太少。
说白了,一切都是成本问题。
直接招募鲜卑人当骑兵能更快速成军,花的钱少很多,缺点是容易叛乱。
少年带着千余骑兵很快呼啸远去,消失在茫茫天际边。
“那便是拓跋翳槐了。”正思虑间,有随从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听闻贺兰蔼头想再嫁个妹妹给翳槐。”
“什么?”庾蔑震惊了。
拓跋翳槐的母亲就是贺兰蔼头的妹妹,这是要娶姨母?
“草原很正常。”随从面不改色地说道:“舅舅娶外甥女,外甥娶姨母很常见,甚至还有侄子娶姑姑的,太多了。”
庾蔑反应了过来,确实,这在草原并不鲜见,尤其涉及到政治的时候,这都不是事。
“这几天查清楚了吗?贺兰部有多少人丁?”庾蔑问道。
“人家看得很紧,不让我们四处乱跑。”随从都无奈道:“我只数到了三四千男丁。”
庾蔑根据各人传过来的消息,粗粗盘算了一下,道:“贺兰部应该能出动一万多骑。”
“差不多。”随从点了点头,道:“不然拓跋郁律也不会与贺兰部联姻了,肯定得挑大部落拉拢。”
“有没有打探到贺兰部为何遣使南下?”庾蔑又问道:“这有点奇怪。”
“没有。”随从答道:“他们口风很紧,最近一直在传部落要向东迁徙,也不知真假。”
庾蔑心中一动。
草原部落迁徙是常态了。
贺兰部源于西边的贺兰山,而今却在阴山以北。
纥豆陵部原在漠北,后迁徙至广宁,现在在五原。
至于拓跋氏,原本在大鲜卑山,而今定都盛乐。
至于西迁湟水流域的秃发部就不谈了。
但迁徙总是有原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走,去问问贺兰蔼头。”庾蔑当机立断。
贺兰蔼头谢绝了晋使会面的请求,让他们稍安勿躁。
他先把拓跋翳槐喊了回来,然后又召集贺兰奴根等亲信,一起议事。
“纥豆陵部回话了。”贺兰蔼头看着众人,说道:“纥奚部也得到了那个消息。”
拓跋翳槐今年十二岁,此刻就坐在舅舅贺兰蔼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