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颜的任命下来了:合肥度支校尉。
上任途中,他来到陈县致谢。
作为许昌陈氏的一员,他很清楚自己在兵败之后,依然能够平调合肥的重要原因:陈侯上疏力保。
在这件事上,度支王尚书没有反对,天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同样没有反对。那么,在东海王出镇兖州的情况下,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是从洛阳出发的,抵达陈留浚仪县的时候上船,经睢阳渠南下,直趋陈县。
司马越也在浚仪。
他汇合了刘洽收拢的七八千残兵败将——原王堪、王士文所领部众及东海王国军——兵至四万,于酸枣、白马一带与王弥激战。
战斗过程乏善可陈。
王弥深沟高垒,避而不战,只保着渡口。
司马越将大军委托给长史裴邈,何伦、王秉、刘洽、薄盛等副之,经旬日围攻后,克酸枣县北的渡口,但白马一直未能拿下。
陈颜没在此多留,等到船只后,便从浚仪县南下。
浚仪县乱糟糟的。
县令早就弃官而走。
乞活帅陈午率众盘踞于此,但他们不是乱军,而是受命镇守此地。
去年司马越召河北乞活帅入京,李恽、薄盛听从号令去了洛阳。
陈午则率汉、乌桓流民五千余家至陈留。
王平、祁济更离谱,见陈午在陈留,不与他相争,直接去了陈留隔壁的梁国,找了一块地盘踞下来。
乞活军的发展是非常迅猛的。
想当年,司马腾带至河北的乞活军只有一万余人,多为并州官吏、军民。
镇邺后,司马腾只抽调了少许人马为他守城,大部分乞活军在冀州诸郡就食,由此开始了大发展。
不但有并州胡汉百姓东下冀州加入,还有许多冀州军民入伙。
之前汲桑叛乱,乞活军一下子出动了五万众,可见其规模。
与一般流民军“反晋”宗旨相比,乞活军的宗旨是“扶晋”,这是他们与流民军最大的区别,毕竟体制内的嘛。
就目前而言,乞活军已经形成了三大“根据地”。
黄河以北的在广宗上白(冀州安平郡)一带活动,且耕且战,由原范阳王司马虓的主簿田徽统率。
黄河以南的则以陈留国浚仪县为驻地,由陈午统率。
在王平分家之后,梁国即将成为其
陈颜从浚仪南下之时,随处可见操并州、冀州口音的流民。凶悍好斗,抢劫成性,若非他有官身,又有上百随从,说不定真被人给抢了。
“好好的漕运重镇,竟然被乞活军占领了。”陈颜唉声叹气。
“好歹他们是司徒的兵,不至于截断漕运。”陪着他一起南下的杨俊安慰道。
“现在是听话,将来可很难说。”陈颜摇了摇头,道:“指望这些人抵挡匈奴,司徒怕是想多了。”
“不用他们又用谁呢?”杨俊无奈道:“许昌都督可没什么兵了啊,兖州兵也被司徒拿在手里,地方空虚,只能召乞活军来抵挡一二了。”
“说得也是。”陈颜点了点头,旋又看向跟在他身后的王隐,问道:“处叔回了乡里,比我等在外奔波之人,可要强太多了。”
王隐,字处叔,骁骑将军王瑚之弟,陈郡陈县人。
他们家算是寒素门
寒门大概是天下门
陈郡王家算是比较穷的,也就到了王瑚这一代,因为在禁军中为将,日子才好了起来。
但禁军将领嘛,能捞的好处有限,比不得太守之类的地方官。
所幸兄弟二人心态不错,对物质要求没那么高。尤其是王隐,能读书、写书就满足了,别的没有太高的要求。
之前他一直住在洛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这般低调,还是被陈侯打听到了,聘为侯府中大夫(
王隐本不愿任官,奈何兄长劝说,同时又是回陈郡老家,再三考虑之后同意了。
这次便跟着陈颜、杨俊一起南下——杨俊原为司徒掾,现已离府,此番是奉王衍之命过来谈事。
“陈校尉说笑了。”王隐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合肥是个清静之地,不比中州好?而今不知多少衣冠士人南渡呢,哪怕丢官去职也要去江南。陈校尉得以度支合肥,不知被多少人艳羡。”
度支校尉是个肥缺,这谁都知道。且是度支合肥,远离洛阳是非之地,更是肥缺中的肥缺。
听闻陈颜与糜晃相交莫逆,曾与陈侯一起在轘辕关打过王弥,关系自然不一般。
况且许昌陈氏已经倒向陈侯,他能去合肥督运漕粮,一点不奇怪。
在东海王出镇兖州之后,现在想要谋官,找王衍、刘暾之辈固然没错,但如果另辟蹊径,求到陈侯府上,有时候也会有惊喜。
他与王夷甫的关系可不一般!
“我是去合肥干得罪人的事情的。”陈颜苦笑道:“三月了,还没一船漕粮经涡水至浚仪。太尉、尚书都急了,就连天子都下旨垂问。我这番下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钱璯之乱不是已经被平定了么?琅琊王又素来恭敬,难道会扣发钱粮?不至于吧?”杨俊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