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县向西,可谓一路坦途。
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坦途,军事意义上同样如此。
司马颙这一把,基本军心尽失,没人愿意卖命了。
充当先锋的鲜卑骑兵行至灞水之时,郭传、马瞻利用河流、土塬抵挡了几天。正待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司马颙却举家出逃了。
消息几乎没能掩盖,守军当场崩溃,六月二十五日,祁弘、刘琨二人率军直扑三十多里外的长安城。
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作为司马颙经营了多年的大本营,有人试图做最后的抵抗,有人试图逃跑,还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六月二十七日晚,随着
这个时候,没人愿意抵抗了,毕竟河间王都跑了,想挑头出面组织抵抗的人一看其他人纷纷溃逃,顿时熄了心思,匆匆回到家中,收拾细软,准备趁夜出城。
鲜卑骑兵如潮水般冲了进去,一场屠城盛宴就此展开。
他们等这一刻太久了。
长安虽然不如邺城,但也有堆积如山的财富,有无数可以武装部落的甲仗,有漂亮的女人,足够他们尽兴许久了。
刘琨面有不忍之色,试图阻止,但没人听他的,最后只能黯然离去。
主将祁弘满面笑容,满不在乎。
以前在邺城就是这么干的,难道长安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数千里赶来帮你打仗,屠个城都不乐意,像话吗?
儿郎们一路之上,已经算克制了。若非一直用长安财富多、女人多来诱惑他们,鬼知道他们半路上会干出什么事。
到了这個时候,刘琨阻止不了,祁弘也阻止不了。
司马祐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祁将军,小城小邑就罢了。长安天下瞩目,可不能乱来啊。”司马祐苦口婆心地劝道。
确实,长安的规模可能还不如邺城,但这座城市的政治意义可不一样。
说天下瞩目,那是一点不夸张。你干了什么事,很快就会哄传天下。至于天下人会怎么看待这事,那就不好说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司空允诺的事,汝南王欲反悔耶?”祁弘质问道。
他身后还有几个部落贵人,同样怒气冲冲地看向司马祐。
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之前大掠豫州,就不太爽利。许昌那边时不时派人过来要求他们收敛点,不要闹得太过。
是,你司马越要脸,怕威望受损,但关我们什么事?
千里迢迢为你打仗,死伤人命、损失战马,家里的活也耽误了,答应的事为什么不作数?
“祁主簿可不要说昏话!司空答应了什么事?司空何时答应过这事?”司马祐吓了一跳,连声说道。
允诺鲜卑人劫掠长安这种事,司空能答应吗?
他若公开这么说,谁还敢在他幕府里供职?
屠戮长安这种事,你不公开说,我们可以假装不知道,还有辩解的余地。但你若真傻到承认了,那对不起,大家都得自寻门路。
这口锅,无论如何不能扣在司空头上。
祁弘嗤笑一声,扭头对几位部落贵人说了几句。
众人哈哈大笑,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司马祐。
出来卖,还要装,有意思。
没人再搭理他了,一行人很快进入了长安城,加入了狂欢的序列。
司马祐摇了摇头,上马离开了。
他有些恼恨戴渊,关键时刻不过来,这么爱惜羽毛?
不过这事啊,还是得想想办法。
司空无论如何承担不起长安屠城的责任,那么只能把责任往鲜卑人身上推了。
他们野性未驯,桀骜难制,不听号令很正常。
待鲜卑人抢够了,再斥责一番,想办法抓几个倒霉鬼,明正典刑了事。
厘清思路后,司马祐最后看了一眼已传出哭喊声的长安城,在随从的簇拥下,策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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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勋得感谢马瞻、郭传抵抗的那几天。
正是因为他们的阻滞,才令禁军主力只比鲜卑人晚了一天,就赶到了长安城外。
糜晃其实已经收到消息了。
心中的愤怒自不用多说,任何正常人看到屠城这种最大的恶,如何能忍?
但他不是热血上头的少年了,有太多的利益羁绊,有些决定是不太容易做出来的。
长安城门并没有关闭,偶尔有百姓士人趁着混乱逃出来。
整座城市沐浴在屠刀与火光之中,在夜色之中绽放着血色之花。
即便在城外,亦可听到阵阵凄惨的哭号声。
已经肆虐了一天一夜,鲜卑人仍然不愿意收手。
“都督,有军士不遵号令,擅自屠城劫掠,出兵戢乱不是应该的么?”邵勋站在糜晃身后,轻声问道。
糜晃犹豫难决。
“昔年洛阳中军擅自劫掠,北军中候还要派人捕杀一批倒霉鬼做做样子呢。鲜卑人难道比禁军还高贵?”
“司空想必不知道贼人如此猖狂贪暴,他老人家若在场,定然也会下令戢乱。”
“长安何等重要,若被鲜卑屠戮个几万人,天下哗然,司空名望受损,恐不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