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感到痛心疾首,白日里,他本已经捕捉到了那缕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只是事发突然他的念头还来不及汇成完整的想法,一切便电光火石般发生在眼前了。
他身旁的高有狐脸色骤变,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却置若罔闻。
那心底时不时翻涌而上卷起的痛意,一遍遍地掠过他的识海,然后在每一根神经里绞刺开来,最终汇成锋利的芒,倒刺回心底凝作扎心的钩,似要钻破心脏。
随之而起的是一股厚重的压迫,促使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愈发痛苦。
高有狐叹了一口气,也随之蹲下身抚着他的肩,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于一个处于极度痛苦的人来说,任何安慰的话都会变得不痛不痒。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没个定数,正如子衿此刻的心,冰冷到了极点。
过了很久之后,子衿忽然抬起头看向高有狐,目光如箭,冷不禁问道:“你不是给她送信去了吗?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高有狐神色茫然道:“我去到宝鸡水师营地后,他们军师姜云子说雅鱼她大清早就来找你了,可我在路上也没遇到呀!”
“谁干的?”子衿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高有狐顿了顿:“可能是回春那老东西,雅鱼现在成了宝鸡水师的主帅,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一定是早早就布了局。”
子衿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手臂上的每一线肌肉极力拉伸着,眸子里怒火中烧:“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
说着,他便猛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走去。
“子衿兄弟不可 !”
高有狐见势赶忙拽住了他的手臂,言简意赅道:“回春这么做的目的除了削弱宝鸡水师,不就是想引你上钩,然后将我们逐个击破嘛 !”
闻听此言,子衿冷静了些许。
高有狐继续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们一定要慎重,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这个节骨眼儿上哪怕走错一步掉入回春的圈套,都会万劫不复……回春就等着我们自乱阵脚呢。”
说到这里,高有狐停顿了一下,拍了拍子衿的肩,接着安慰道:“子衿兄弟,听我一句劝,为了给雅鱼报仇,也为了大家,你冷静一点,等我们打败叛军抓到回春那老儿,交给你怎么处置都行。”
子衿终于不再犟,不过他此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无法支起他负重前行的身躯。
他撩起袖子擦拭掉眼角的泪痕,有气无力道:“雅鱼的尸体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高有狐别过脸去,“子衿兄弟,你暂且还是好生修养吧,雅鱼的躯体就交给我处理吧,我可以把她的残魄凝成‘神识珠’,这样也好给你留个念想。”
子衿没有在说话,独自一人走到榻前坐下,脸色崩得极紧。
高有狐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子衿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心如死灰。
其实,他的心早就死了,死在破碎的三观里,死在缥缈的理想里,死在无望的感情里,死在虚无的回忆里。
但好像他又还活着,活在现实的压迫里,活在陌生世界的角落里,活在逝去亲人的期盼里,活在儿时的梦里。
至于身躯,本就是一个装饰的外壳,他也不确定它是否还活着?
一路走来,他也渐渐看透了人性。总结到一点,无非就是,这人呐,你太坏他们会灭你,太怂他们会踩你。而你太好或太好强,他们也会不放心,他们会打压你疏远你。只有你跟他们差不多,他们才会安心的接受你。
在思想的剧烈冲击之下,他的身体已经弱不禁风,好像只要心底的寒风再掠起,他就会原地轰然崩塌。
这一夜,子衿通宵未眠,就这样低沉着头在悲痛中度过。他的脑海里并没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与雅鱼在一起时的画面,而是每当想起时又断了线。
那残缺不全的记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旦脱离了手的束缚,便会飘到未知的地方,再也无法捕捉到。
……
……
天刚麻麻亮,陈仓沃野的上空撤出了一片白,兴许是时候还未到,那白里还裹着一层淡淡的乌黑,明显有些不透彻。 子衿还在沉痛的隧道里轮回,完全忽略了周围世界包括时间的口是心非。
高有狐立在帐篷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掀起帘子走了进去。看到子衿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的心也刺痛了一下。
高有狐的手里握着雅鱼残魂所化的神识珠。由于她的三魂六魄均已受到不同程度的震伤,已经无法凝聚起来,只能收集一些残缺还未消散的魂魄凝于法珠内,以摩天咒语压迫也不至于彻底灰飞烟灭。
子衿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那神识珠,立时来了精神,他猛地站起身夺过神识珠紧紧贴到心窝上。好像雅鱼已经复活就握在他的手心里。
这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生离死别,这样的事却时刻与他撞个满怀,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孩子,要想看透甚至放下一些东西,实在过于残忍。
一旁的高有狐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想说一些安慰的话语,可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