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妙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庄谨之。
她知道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什么想知道郦阳的风土人情,其实不过是想同她打听庄婧溪罢了。
庄谨之看了一眼丫鬟端上来的茶水,却没有喝,而是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庄妙菱。
他唇角溢出一抹笑,乍一眼看过去,确实算得上是温和。
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那笑容比深秋里的白霜更添了几分冷意。
他仿佛是有些好奇地问:“四妹妹还上过战场?”
庄妙菱乖巧地点点头,“是啊,四姐姐功夫一向不差,我听陆家小姐说,她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
庄谨之眸色深了深。
他略微思量了一番,笑着道:“看来四妹妹很得陆将军的欣赏,若不然,她一个女子,如何能上得了战场?”
庄妙菱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向往羡慕的光,“四姐姐和陆家的人,关系是十分亲密的。”
这点子羡慕,不是特意演给庄谨之看的。
她是真的有在羡慕庄婧溪。
曾几何时,庄婧溪在她记忆里,还是个会像赵惠兰摇尾乞怜的病秧子。
然而那个怯懦无比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变得眉目疏冷,袖手一翻便能取人性命于须臾之间。
庄谨之心思微转,目光扫过庄妙菱的面纱,“我原是听说陆家的人不爱热闹,因此也不爱与除自家人以外的人来往。”
“四妹妹倒是运气不错,能令陆家人对她另眼相看。”
“五妹妹,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若先前,庄谨之还愿意装一装。
现在他便是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
毕竟庄妙菱只是个庶女,他无需花费太多心。
庄妙菱扯了扯嘴角,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庄谨之未曾碰过的茶水。
她眼睫微动,心道庄谨之这个遗世独立的君子便是装得再像,终究是不能以假乱真。
赝品始终是赝品。
她扯了一下嘴角,“也许是因为四姐姐救过陆家大小姐吧。”
当日的情景,庄妙菱一刻也不曾忘记。
庄谨之蹙眉,“什么救了陆家大小姐?”
庄妙菱便将庄婧溪手腕一翻便杀死一条七步蛇的事给说了。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二哥不知道,那种蛇可怕凶险的很,被它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庄谨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庄妙菱喝了一口茶,又轻声道:“不过,这救了陆家大小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四姐姐有过人之处,所以才能入了顾将军的眼。”
至于那过人之处是什么,庄妙菱却是不好说。
毕竟她自己也说不清。
庄谨之站起身,他已经知道了最重要的消息,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
他像一个普通的关心妹妹的兄长一般,嘱咐庄妙菱好生照顾自己。
庄妙菱扯了一下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她也不是故意要把话题往庄婧溪身上推。
这不是没法子吗?
她并不希望庄家的这一把火会烧到她身上。
所以无奈之下,她只能拉庄婧溪替她挡一挡了。
庄谨之从庄妙菱的院子里出来,抬眼看了一下阴沉沉的天空。
他在脑海中翻阅了一下幼时有关庄婧溪的记忆。
发现他其实记不起多少。
庄婧溪像是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哪怕落在水面上,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然而那都是之前的庄婧溪了。
他那个四妹妹,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时候,就一把拽住了可以往上爬的天梯。
回朝宴上,庄婧溪的本事如何,他也见着了。
如今四海升平,朝中暂时无仗可打。
但庄谨之很明白武将的重要性。
庄婧溪自己便是不容小觑,偏她身后还跟着战功赫赫的陆家。
庄谨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袖口的青竹。
他猝然皱起了眉。
陆家手握兵权,而庄婧溪瞧着也不是池中之物。
皇子之间的博弈,谁先拿到兵权,谁就占尽了先机。
然而庄婧溪将她对庄府的态度,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譬如那一把琴,庄婧溪宁愿给陆绾绾,都不愿意给她的亲妹子庄玉瑶,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重点根本就不在那把琴上。
而是在于庄婧溪的态度。
庄婧溪什么都不愿意给庄府。
小到一把琴,大到——
大到什么?
庄谨之笑了笑,那可就多了。
他走到自己的院子,转头吩咐他房里的丫鬟,“你这几日,去帮我挑一挑有什么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或者是姑娘家喜欢吃的点心。”
那丫鬟点头称是,又问:“是买给六姑娘的吗?”
庄谨之点点头,“嗯,不必多问,你只管去置办就是了。”
丫鬟不疑有他,毕竟庄谨之鲜少亲自买这些东西。
哪怕是买给庄玉瑶的,他也是交由下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