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衍对于自己的母亲,一向是没办法的。
母亲总说他偏心阿婧,不疼瑶瑶。
可在他看来,阿婧和瑶瑶都是一样的。
她们都是他的妹妹,他从来也是公平地对待二人,并没有厚此薄彼过。
庄云衍摇了摇头,他一身白衣,瞧着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无奈道:“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阿婧好歹是咱们庄府的姑娘,哪能一直住在外头?”
他叹了一口气,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惹恼赵惠兰,但他还是说了,“传出去,也会平白惹人笑话。”
眼见赵惠兰又要发怒,庄府大公子庄明礼,及时站起身,截住了她的话头。
他看了一眼庄云衍,道:“三弟说得不无道理,娘还是早点将四妹妹接回家住。她便是真的有病,也该在家将养。哪能就这么住在外头?”
“娘遣几个粗使丫头,让她们把阿婧从前住着的院子打扫干净。我们都是她的亲人,有家人的关怀,她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庄婧溪从前住的院子,是整个庄府最偏,也是最小的。
这四年来,赵惠兰从未派人打扫过。
如今就因为庄婧溪回京,她还得这么麻烦地兴师动众。
赵惠兰又怎么会情愿呢?
她冷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厌恶,“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亲自去接她?”
“她哪里是真的病了,她分明是记恨我四年前送她去郦阳,跟我置气,在这摆脸色给我瞧!”
她眼神凶厉,眸中无半点温情,这姿态,不像提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反倒像提到了什么与她有不共戴天的之仇的仇人。
她冷冷地道:“她到现在都不回来,不就是等着我向她低头吗?”
“我偏不让她如愿!”
赵惠兰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刻薄和嘲讽,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她不是镇国大将军的义女吗?有能耐,她就一辈子都像条狗一样地讨好他们!”
这话实在是太过刺耳难听。
庄云衍被刺得目光一滞。
他身子晃了一下,痛心疾首地道:“娘,阿婧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外头,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
赵惠兰笑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最好给我死在外头。”
“你四弟不是说她功夫很好吗?我倒要看看,没有庄府的庇护,她能嚣张到几时。”
“让她吃点亏才好呢,这样,她就不会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赵惠兰半点也不担心庄婧溪会不会在外头遭遇什么不测。
她是铁了心要将庄婧溪嫁入楚王府的。
在她看来,江寒钰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让庄婧溪活过新婚之夜。
至于圆房,更是无稽之谈。
既是如此,她又为何要在意庄婧溪独自住在外头会不会有危险?
一个注定活不长的女儿,根本不值得她花费心思。
只是,庄婧溪若是死在楚王府。
楚王江寒钰,总归是要给庄府一个说法。
届时,她便能借着楚王的东风,为她自己,也为赵家铲除异己。
如此一来,庄婧溪这个女儿,倒也算物尽其用,死得不亏。
然而这些话,赵惠兰是断断不会同这四个儿子讲的。
明知道说了之后,他们会觉得她这个母亲狠心薄情。
她又为何要让这些话影响她们母子间的感情?
庄明礼蹙了蹙眉,道:“我只当母亲在说气话,无论如何,阿婧都得回家住。”
“阿婧的死活,母亲可以不在意,却不能让她影响了瑶瑶。”
瑶瑶天真烂漫,是世间最善良可爱的女孩子。
是庄明礼不顾性命也要护着的人。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突然回京的四妹妹影响了瑶瑶的前程。
瑶瑶幼时就因为有个病秧子姐姐,时常受人嘲笑奚落。
如今瑶瑶大了,可不能因为一个不懂规矩离经叛道的姐姐再遭人讥讽一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还提到了庄玉瑶。
赵惠兰再如何心硬如铁,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小女儿考虑。
她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那就先晾她几日,让她知道同家人置气是不对的。”
“等她知道错了之后,我自会派人接她回府。”
她这样说,庄府的四位公子,也就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要接庄婧溪回家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娘,你们在说什么呢?要让谁知道教训?是四姐姐吗?”
一个天真烂漫的声音插了进来。
庄玉瑶穿着用青玉缎做的雨过天青色月华裙,笑声如清脆山泉。
外面的传言,她也听说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被送去郦阳养病的四姐姐。
赵惠兰一瞧见她,神情便骤然变得温和宠溺。
她笑着朝庄玉瑶招了招手,“瑶瑶快过来,让阿娘好好看看。”
庄玉瑶扑在赵惠兰怀里撒娇,她瞧见地上的狼藉,不由得蹙了蹙眉,“娘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