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拍案而起,怒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在一旁的魏谦吓得一激灵,看着皇帝明显发红的手掌,心说,陛下这手,过了今天,定是一片青紫。
沈南烟瞥着地上那些心思各异的人,眉眼间凝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须臾,她幽幽启唇。
“且不说那些被环境所迫,随波逐流的!人的一辈子这么长,谁敢说自己没被迷过眼,没犯过错?”
“……”
大臣们心说,陵王妃果真是个通透的人,说得太有道理了,说得太好了!
沈南烟眼神凉凉地扫过众人,音色低沉而清冷,“依儿臣所见,知错就改,诚心悔过,就还是咱们大晟的可用之才!”
宣武帝有些不耐烦,“此话怎讲?”
沈南烟看向皇帝,意味深长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况且父皇一向仁善,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您又怎么会赶尽杀绝?”
“你想说什么?”宣武帝拧眉。
众人急忙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生怕漏了一个字……
沈南烟半垂着眼帘,长长的羽睫如同寒鸦欲振的飞翅一般,浓密而黑沉,掩去了眸底的颜色,她淡笑道,“贪多少……还多少就是了!”
“哼!”宣武帝冷哼,“那若是他们还不上呢?”
四目相对,沈南烟看着皇帝的眼睛,提议道,“父皇不如现在就拟道旨意来,凡是贪墨者,按照贪污数额,还得上的就多罚几年俸禄,打打板子……”
“至于那些实在还不上的,除去还掉的部分,差多少也定个说法,该罚俸罚俸,该惩治惩治……有根有据,绝不偏私!”
以丞相蔡京为首的几个人纷纷应和,觉得此法甚好,毕竟大批量地更换各方官员,不现实!
宣武帝思索良久,言简意赅,“准了!”
有了贪腐名单,将他们慢慢换下去,还不是迟早的事?
况且谁敢保证,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既有能力又能完全没有问题?
见没有反对意见,沈南烟又道,“父皇,皇祖母,陵王身体尚未恢复,需要好生休养,这事儿就交给旁人来干吧?”
宣武帝眯起危险的眸子,声音冷得能淬冰,“你在跟朕讨价还价?”
“朕决定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沈南烟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道:
“这就是个坑,干得好与不好,都会得罪一票人,官员们会记恨陵王,您也会怀疑陵王在其中有没有假公济私,有没有暗中拉拢人心……”
“左右都是个死局,陵王为何要接受?我又为何不能置喙?”
闻言,一丈开外的慕容澈默默低下头,偷偷扬起唇角,“看来……她还是在乎他的!”
皇帝冷哼,“所以呢?”
沈南烟挺直脊背,字字清晰,“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更不敢干涉父皇的决定,但我能做自己的主。”
“皇上若执意让慕容澈处理此事,我将不再参与其中,任何的调查结果都与我无关!”
“至于皇上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左右我也不是个怕死的人,无所谓了!”
“放肆!”
宣武帝很想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可瞥着太后的神情,又不得不忍下来。
沈南烟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时机,于是试探道,“除非您现在就毁了我和陵王的婚契,承诺日后不再干预我的婚事!”
“……”
一颗满怀希望的心,瞬间崩裂,慕容澈猛地抬头,眼底的光愈发暗淡……
呵!原来,她一直想着如何能离开他?她从未对他生出过半分情愫!
宣武帝眸色陡沉,“你在威胁朕?”
沈南烟:“嗯!”
皇帝正要发火,就听沈南烟又道,“算不上威胁,只是儿臣审与不审,都落不得好,为何要难为辛苦自己?”
音落,殿内一片死寂。
皇帝不是个软柿子,更不是个能任人拿捏的主,想当年他为了灭掉楼兰古国,力排众议,枉杀了多少朝廷忠良?
陵王妃对皇帝这傲慢不屑的态度,当真让众人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宣武帝拧眉,“沈南烟,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以为审案一事,非你不可?”
“那倒不是!”沈南烟不再看皇帝,垂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大晟有几百年的辉煌历史,法度还算健全……无非就是耗些时间,您早晚能查得明白!”
“……”
宣武帝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看太后瞪着他,他又不敢对沈南烟说狠话,下狠手,着实郁闷。
太后看向沈南烟,眯起眼睛,勾着唇角,脸上只写了两个词,慈善、和蔼。
“烟儿,你跟皇祖母说说,你觉得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理才妥当?”
沈南烟道:“回皇祖母,无论审理任何要案,不要只寄希望于一个人!”
“烟儿建议,从各个相关部门,寻几个靠得住的,有能力的官员,成立一个专门的联合调查小组。”
“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督促,这样,办事效率一下就上去了,事半功倍!”
有道理!确实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