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白棠和卫应寒一起办理出院的那天下了一场全国性的大雪。
气温骤降,接连几天都没有回升化雪,国内很多地方都发了冰灾,新闻里每天都在报道各地的受灾和抢救情况。
许多人都说,今年是近二十年来最冷最难过的冬天。
白棠本来没什么感觉,直到在回家的路上亲眼目睹了一场由路面结冰而引发的连环车祸,才后知惊险地意识到,今年冬天的确很难。
白棠本来是不想回家的,家里只有一个阿姨和几名保镖,白凛和秦奶奶都在医院,她一个人无聊,但秦奶奶坚持让她回一趟家,说必须得跨火盆洗柚水,把生病这件事做个了结,快新年了,要健健康康地迎接新年。
白棠只好答应。
但这条回家的路,着实有些难走。上午九点出院启程,在路上堵到下午三点才回家,午饭都已经热烂了。
好在除此之外还算顺利,跨了火盆洗了柚水,吃饭洗澡,睡上一觉,身上的灾病处理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全国各地仍在抢救冰灾,与此同时,秦奶奶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
突发静脉血栓,发现的时候已经发展到了最最严重的情况,血栓从血管中脱落导致肺栓塞,引起呼吸困难、咯血等症状,多亏抢救及时,才没有直接猝死。
白棠赶过去看她,但秦奶奶已经被转入ICU,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窗户看到她戴着呼吸机,脸色惨白而憔悴的模样。
医生说静脉血栓的后遗症很多,最后的恢复情况怎么样只能看天意。
这时候已经用不到护工了,于是只有白凛一个人侯在病房外,两手撑在膝上,佝着上半身,头垂得很低,后脑勺的两鬓的白发明显而刺眼。
“爸爸。”白棠在他面前蹲下,把暖手宝塞到他手里捂住,他的手已经冻僵了,跟冰块似的又冷又硬。
白凛抬起头看着她,没有她想象的悲痛,只有毫无光彩的麻木与死寂,只有唤她的时候眼里才多了些颜色,就像是一艘船终于找到了他的灯塔。
“糖糖……”
“爸爸。”白棠环住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白凛也慢慢抱着白棠,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去看看嘟嘟吧,再不看,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嘟嘟,又是一个新名字。
白棠心口一抽,想说为什么,却说不出口。
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某人某物,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掰了,二是没了。
白棠对这个冬天的印象又深了几分,年前的雪或许是真的奔着埋葬而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大,让大家这么难。
下午,他和白凛去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嘟嘟像秦奶奶一样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胸口的起伏缓慢而轻微,前肢剃了一大块毛,正吊着营养针,一双眼睛糊满了分泌物,似乎黏重得快要睁不开了。
负责照顾它的兽医让两人换上无菌服,一边等待一边向他们介绍情况,“……大型犬的身体负荷大,年龄大了之后比小型犬更容易生病,它能活到18岁,已经相当于人类社会中的的百岁老人,这是很难得的,除了好的基因外,也多亏了你们良好的照顾,让它能够比大多数狗狗都多感受了几年的阳光。”
“一个星期以前我就通知过您,嘟嘟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希望您能尽快来陪伴它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其实那个时候嘟嘟的身体情况就已经很糟糕了,我原本以为它撑不过三天就会……”
医生顿了一下,继续说:“没想到,它不止撑了三天,而是撑足了一个星期,嘟嘟一直在等你们。”
白凛红着眼睛,沉默。
白棠看着小房子里气息虚弱的黑色大狗,心里又重又疼,好像有块大石头恰好压着她的心脏。
医生带着两人进入小房间,“很抱歉,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让你们感到愧疚,我看过有关您二位的新闻,知道你们也在医院里忙不过来,我能够体谅你们,想必嘟嘟也能够理解。”
他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嘟嘟的头,唤了一声,“嘟嘟,别睡啦快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嘟嘟发出一声模糊的呼噜声,睁了几次眼才把眼睛彻底睁开。
一看到蹲在床前的白棠和白凛,立马挪动着四肢想要坐起来,可它实在没有力气,划了好几下都没起得来。
“不激动,不激动乖乖。”兽医熟练地安抚它的情绪,见不管用,就让白棠坐到床上把嘟嘟抱在怀里。
白棠代替医生安抚它,它激动地叫唤了好几声,直到没有力气了才逐渐在她怀里趴下。
声音一直没停,时而高时而低,音调悲戚可怜,就像在对她们诉说着这些天的苦痛。
它的毛发变得很粗糙,像暴晒过了的干草,甚至还有些扎手。
如果再用点力气去摸就会发现,它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只是藏在毛发下看不见而已。
“一开始嘟嘟来医院的时候闹了好久,一直闹到没有力气了才肯停,后来助理先生来缴费的时候看过它一次,但嘟嘟表现得很失望。”
白凛同样抚摸着嘟嘟,嘟嘟就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悲号,眼周的分泌物越来越多,就好像流出了浓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