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理解卫应寒,但不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她没见过白妈,但她的生命里有她。
白棠挑好蜡笔,低头,一笔一划,四肢五官勾勒得仔细又板正。
然后因为太过板正,线条不流畅,反而还不如卫应寒的火柴人好看传神。
白棠换了一张,这会学画火柴人。
但她的火柴人不是简单的火柴人,是有明显人物特点的火柴人,比如白凛高挑的身形,宽阔的肩膀,又长又直的大长腿。
她的则是圆乎乎的小豆丁,穿着小裙子,还没有白凛腿高。
最后是白妈妈,白棠用了自己所能想到做的一切美好的意象。
海藻般的微卷长发,修长玲珑的身形,剪裁得宜的裙子,优雅的小猫跟……她画了一遍又一遍。
“丑死了。”卫应寒嫌弃,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逐渐丰满起来的火柴人。
很丑,但丑得让人心旌动摇。
卫应寒拍着她的桌子催促她,“怎么还没有画完,快点,快点,他们都画完了,都走了。”
白棠画完最后一笔,仔细检查一遍,没什么可加的了,放下笔。
“好丑!”卫应寒再次道:“丑死了。”
白棠没鸟他,这就是典型的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别人好过。
就卫应寒这臭德行,明摆着不想让白棠超过了他,两个没码妈的孩子抱在一起取暖就够了,渴望什么母爱呢。
最后两个小朋友走出房间,工作人员也随之出来,“哪位爸妈想先看孩子的画?”
陆放直接站起来进去了。
在陆小颖的位置上坐下,拿起画。
陆小颖画的也是简单的火柴人,但他的火柴人侧重考点很明显。
其中陆放被他画得很高,手很大,脸很凶,头上还有一从火。妈妈画得很寡淡简单,几根用来昭示性别的头发,脸上有温柔的笑。自己则被他画得非常强壮,位置也不在爸妈两个人中间,而在妈妈那边,和两人隔了一段明显的距离。
工作人员问:“看到这幅画,你有什么想法?”
陆放笑了一声:“太记仇了。”
这阵子他一直好声好气的,再没凶过他,怎么还把他画得这么可恶。
“还有吗?”
陆放看着这幅画,嘴角的笑容逐渐暗淡僵硬,“这实在是一副让人伤心的画。”
陆小颖在期待长大,期待离开他们,而他和陆妈妈,在他的幼小的世界里如此庞大又如此单薄。
第二位,康城。
康尼的画简简单单,三个火柴人,一大一小一大,牵着手排成一排,没有脸,也没有标志性的特征,只有代表身份的几个字,色彩也十分单调,实在是一副让人提不起兴趣的画。
而这代表的恰好说明“家”这个概念在康尼眼中并没有多少特殊,即便他知道,爸爸妈妈都很爱他。
第三位,苏芜。
苏若的画和的陆小颖的差不多,只不过带她的画里,牵着手的是她和苏芜,站得很远很远的是一个没有脸的火柴人。
“若若画的那个人是谁?”工作人员问。
其他两个都写了字,只有边上那个没写。
苏芜:“是她爸爸。”
她和若若爸爸离婚了,对方很快就有了新的家庭,对若若的关心不够,对于若若来说,更像一个占据着“爸爸”名称的陌生人。
不和他们走在一起,却让人如鲠在喉地存在于他们的生命中。
工作人员:“若若会想爸爸吗?”
“孩子怎么会不想爸爸呢。”所以她只能加倍地对若若好,用尽全力想要把那份缺失的父爱用其他方式补偿给她,这才一步步让若若养成了娇蛮的公主性子。
现在看来,若若早就明白爸爸不再是她一个的爸爸了。
第四位,卫行云。
他看着那副简陋到极点的画,只有只有一道声音:果然如此。
工作人员:“此时此刻,你是什么想法?为什么小寒画妈妈呢。”
“小寒没有见过妈妈,这幅画……”可临了,他又说不出情有可原四个字。
“连照片也没见过吗?”
“只在照片里见过。”
照片虽不是真人,但总归是她存在过的痕迹。可卫应寒不要这些痕迹,既然已经逝去,就不会再想要拥有,他的家里只有两个人。
果决得过于锋利。
第五位,白凛。
拿到白棠的画之前,白凛是忐忑的,但拿到画之后,是懵的。
这幅画里的信息,太多了。
“糖糖把妈妈画得很漂亮。”工作人员说。
的确很漂亮,不止画得漂亮,头上的气泡小框里还写着漂亮:漂亮妈妈。
而在他的气泡框里则是写:帅气爸爸。
“看来糖糖很喜欢妈妈。”
“……”这个问题白凛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在画里看到的不是喜欢,而是无限的美化与渴望。
偏偏这些渴望还全都是牵在他手里——糖糖站在两人中间,但她没牵任何人的手,而是将两个大人的手牵在一起。
白凛轻轻抚过,低声道:“糖糖在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