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半个月后,我再次前往新桥,走进了一家名为九重的艺伎馆。
馆主花耀带着跟包儿的亲自出来迎接我,堆起笑容道:“先生,用不着您亲自来,在酒楼里吩咐一声,姑娘们就会赶去的。”
“酒楼里不方便说话。”我说,“况且,我也不是要找人陪宴,我只办完这件事就回去。”
“妾身知道了。”花耀敛了笑容,朝旁边的跟包儿使了个眼色,随后便带着我去了客厅。
艺伎馆虽布置风雅,但并不是待客的地方,这里更像是艺伎们生活的集体宿舍,处处充满了她们日常惫懒生活的痕迹,男客们但凡多到这里转两圈,便要大跌眼镜的。
想必花耀对于我的突然来访,也是有不满在里面的。
但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那天在大川的宴会上,我委托了一位女侍打探人偶的消息,可直到宴会结束,女侍也没有前来找我,无奈之下我只能四处托人,却一直没什么结果。
直到某一天,九重的老板娘花耀亲自打来电话,自荐说人偶就在她那里。
据她所说,人偶是她前两年在京都游玩的时候,无意间在一家人偶馆里看到,因一时好奇而买下来的。
人偶会动、会说话,又会表演,刚买下来的时候,还曾在这新桥的艺伎街掀起一阵不小的热潮。
只是这样的热情,没过多久就消散了。人偶会动会说话固然有趣,可要是当人习惯了,再新奇的东西都会成为稀松平常的事。
人偶永远无法像人那样参与到日常生活里来,就像是个外邦人,大家只能在有兴趣的时候才能打起精神逗他玩玩,要是平时忙于生计的时候,哪有闲心管一个人偶呢。
而且人偶不能侍客,来回也不过是表演那几个曲目,保养起来又费事,久而久之,他就越来越久地被关闭在满是尘埃的黑箱子里了。
花耀说,她已经有半年不曾开过箱了,如果不是要让人偶在大川的宴会上为我表演,到现在人偶还不见天日呢。
我听了不解,上次我见到的人偶,分明聪明伶俐,礼数周到,和真人相比,怎能说是逊色,根本就是胜过了几十倍,竟然就这样把他一直关在黑暗里吗?
花耀回答我:“可是先生,那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就算不是人,既然他会说话会思考,也应该受到和人一样的对待呀。”
我的语气中有了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不满,又问了一些情况后,我果断提议由我买下人偶。
这其中的缘由,不止是因为我可怜人偶,更是因为被那天的表演感动了。
先前我曾跟诸位说过,我对艺术的热情远大于与人交往的热情,为此才投身建设的艺术中去的。
曾经的我坚信,但艺术只能由人来创造,由人来诠释、演绎,但在看过人偶的表演后,我却对我这数十年来的理念产生了怀疑。
艺术由人来传承不假,但若是把艺术的未来交于新桥的这些艺伎,那才是对历史和艺术的亵渎。相比之下,人偶虽非人之物,却修成如此精湛的技艺,实属难能可贵。
如今听到新桥的众人只是把这人偶当成八音盒、笼里的鹦鹉那样的物什,图一时快活新鲜,我实在感到惋惜。与其让他们这样暴殄天物,倒不如由我买下他得了。
然而,花耀虽然在电话里说自己不怎么喜欢人偶,可一听我要带走人偶,却又支支吾吾地不肯答应了。
起初我以为她是想趁机敲诈一笔高价,便不断地加钱,可说了许久,花耀仍然是犹豫。
就这样磨了半个多月,花耀始终不肯松口,弄得我也有些不耐烦了,找人去打听,得知这段时间花耀完全就是像以前一样把人偶扔在冰冷的角落,终于按耐不住,托了一个在花柳界有头有脸的人替我索要人偶去了。
花耀没法不给我面子,只能勉强同意。
几轮磨合下来,最后敲定的价格是三百元,交货日期在七天之后。
等到了交货当天,我不等花耀上门,便亲自跑去了九重接人偶回家。
九重的客厅是一间六叠半大的和室,花耀跪坐在我面前,忙着摆盘。
“我上次送来的支票,你们拿去银行了么?”我接过花耀递来的茶道。
“已经拿去了,您的钱我们怎么会忘记呢。”花耀回道。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知道说出来也只是让我扫兴,便维持着沉默。
“有什么事让你这样为难?”我道,“若是价格开得不满意,大可以提出来。”
“不……您给的足够多了,已经是妾身买下时的几倍了。怎么会不满意呢。”
“那怎么……?”
“唉,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这些……”花耀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我道,“虽说当初是我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