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制服的五金散发出冰冷冷的锈味气息,而她惊觉自己的语气也染上那种没有人情的锈味。
又迈一步,再迈一步,走过他,月买茶坐到了车里去。
宽敞的座椅上摆着条红色的lo裙,裙摆层层叠叠,像开至极盛的花。
脱去从前憎恨的毛衣,月买茶自己套上了那条裙子。
这是一条很讨大人们喜欢的裙子。
*
巨大的木门缓缓向两边撤去,露出一个巨大的圆桌。
大人物们齐齐看过来时,月买茶甩开被李惨绿用五指扣住的手。
朝C位的老人看去,月买茶朝他颔了颔首。
老人也微笑起来。
他的微笑残存着驭权弄人的余韵,看上去叫人毛骨悚然。
“您很关注我?”月买茶直直看向老人清透的眼球。
老人很缓慢的语速回答道:“听说你病好了,想看看你。”
“你父母兄弟于国家是大功臣,我们自然是要多关照关照你的。”
“舟车劳顿,可有打扰到你?”
月买茶重重点了下头。
老人高深笑笑,而一个警卫兵打扮的人走到了月买茶身边。
他带她到一个壁橱后,隔着孔洞稀拉的木门,月买茶听到他们商量起家国大事。
没人怕她。
怕她这个外国籍的人告密。
不过她也确实不会,儿时听到的见过的种种腌臜,她只往外说过一起,就被扯入泥潭中至今不能逃脱。
所以这样比情.事更大的事,她绝不会说出去,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走起神打发时间,月买茶的思绪飘回到五岁之前。
被更改过的记忆还留有可拼凑全局的线索,像寻宝路线一样诱惑着人走上。
无视那些一定会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记忆,月买茶把视线放到绿原上滚着的地藏王菩萨的头上去。
可怜的玩意,月买茶想起那度尽地狱众生的宏愿,不由得心生爱怜。
人间地狱自生都难保,竟还敢想普度众生。
太可笑了,她呜呜笑起来。
无声地笑累了,她倚在抱枕上,隔着孔洞去看那些可称得上是天上人的大人物。
圆桌上文件零乱,她看他们一个个一副忧心模样,忽地想起在比弗利山庄的往事。
“他们这么喜欢我,是因为我能带他们成功吗?”六岁的女孩用稚嫩的童声问。
“不,是因为拥有你能证明他们是成功的。”三十四岁的男人用惆怅的语气回答。
限期一年的快乐童年里诅咒般的预言如此层出不穷,以至于那些泣血般的语句如蛇一样盘成一个巨大的蛇结,朝听者吐出恶毒嘶声:
你从来都不是你。
你是江颂声和谢济的女儿,是齐燕华的养女,是李惨绿的女朋友,是梁鸿影的学生,是……就是不是你。
恨毒了那些蛇语,月买茶把头磕在木门上,咬起舌头。
如果他们执意要这么对她,她看着孔洞外高谈阔论的大人物们,想,如果他们不承认她是个孤儿,是个叫月买茶的孤儿,如果一定要在一个陌生之地才能被当做独立的个体的话。
那么她要让他们驱逐她。
要让他们厌恶她,要让他们在她表露出远行的想法时疯狂点头赞成。
从不在做让人不爽的事方面有过半点犹豫,月买茶敛起一切情感,带着杀夫时的理性,重重踹起了门。
过了很久,其实也不算太久,警卫兵拉开了门,像处理**犯一样将她从“牢笼”中带离。
议院长苏迩安像神父一样开起口:“怎么了?”
“问问你们对我的规划。”月买茶朝后一坐,坐到象征平等的圆桌上,从上面拿起一根钢笔转起来。
“毕竟我二十了,总不能一直被关在那吧。”她朝她待过的壁橱扬下巴。
偏着头,对峙一样与苏迩安对视,她缓缓抬起眉。
“那是你爸爸该做的。”苏迩安看向全场最俊美的男人。
齐燕华看也没看儿戏一样打断会议的一老一小,只低声吩咐人把月买茶带出去。
“就去茶厅吧,今儿供的点心都是她父母爱吃的。”一个能看得出曾帅过的老人开口道。
被他混浊的眼球看着,月买茶背上顿时爬起冷汗。
屏息宁神,找到老人身前的名牌看清上头的字,月买茶眯着眼笑起来:
“上午好啊,爷爷。”
“带她出去。”
头一次见齐燕华说话说得这么不客气,月买茶嗤笑一声,还了钢笔给身后一脸似笑非笑的封重,无视警卫的绅士手,轻轻一蹦,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