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说:“为什么?”
他会有此疑问,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杀了景禹以后,他又经历了一件极可怖的事情,若非师父及时赶到,他甚至回不了北鹭山。山上二十年,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养伤,因此对山下事毫无所知,就连那把剑,也是由大师姐转交的。
安奴道:“原来你不知道?雷骨门用那把剑证明了李永元的清白,各派魁首立刻慌了神,因为他们趁火打劫在前,害怕雷骨门会秋后算账,便嚷着要重查此事,最后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我们头上!”
江濯说:“怪了!你们闭门不出,这事怎么会和你们扯上关系?”
安奴深叹一气,垂下头:“是那把剑。”
江濯惊诧:“那把剑?”
安奴道:“那把剑的剑身上,有真火焚烧的标记。”
江濯很意外:“怎么会?!”
他用过那把剑,要说那把剑的剑身上有什么,他最清楚不过。真火焚烧的标记不算浅,若真有,他早该知道了。
安奴言语苦涩:“我们从没去过仙音城,也从没见过李永元,只觉得这事荒谬。可是自从陶兄死后,二州常有流言,说我们在侍奉真火时发了疯,不仅会杀人,还会屠城。我们即便有心解释,也无人相信……最终以讹传讹,连李永元的死,也说是我们害的。”
难怪他要把事情从头说起,原来是知道了江濯的身份,想为自己蒙冤的族人辩白。
江濯说:“那后来呢?”
安奴道:“后来是李象令出面,说此事太过蹊跷,不能妄下定论,才让我们免受讨伐。我们本因陶兄一事对她颇有成见,不想她竟那样通情达理,倒让我们很是愧疚。但是从此以后,各派视我们为邪道,不许我们擅自出入二州各城。”
事情到这里,都只是有惊无险,远不至于“万劫不复”。江濯料想还有后续,安奴接着说:“大祭司经过这些事情后,常说人心险恶,也不许我们再出沼泽,我们从此与世隔绝,不再过问世事。如此过了十年,一直风平浪静,有一日,忽然出现了个外来客。”
洛胥道:“是景纶?”
安奴说:“是!那会儿我们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换了天地,只把他当作误闯入沼泽的通神者。大祭司本想把他驱赶出去,可他受了伤,根本走不动路,我们便聚集起来,用真火为他疗伤。”
江濯捏着扇子,叹道:“糟了。”
他显然见过景纶,并且对景纶印象很深。
洛胥问:“为什么糟了?”
江濯说:“景纶的功法很邪门,你用什么对付他,他就能用什么对付你。我猜他受伤是假,目的就是为了骗饲火族召出真火。”
安奴咬牙切齿:“你说得不错,他骗了我们!我们为他疗伤,仪式正到关键时刻,他倏忽掏出个骨笛,对着我们吹了起来。那笛声怪异,如诉如泣,不仅扰乱了仪式,还使我们全都吐了血,而更可怕的是,真火居然也失了控,反扑向我们!”
这一招委实狠辣,因为饲火族侍奉真火,见火就如见煦烈,骤然被烧,绝不会立刻反抗。
安奴说:“我们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竟都呆住了,唯独大祭司理智尚存,挥动起祝火杖,将我们护在身后,并喝令景纶退下。可景纶连笑几声,叫大祭司傻子,再次吹起了骨笛,那笛声一响,真火就疯了似的燃烧起来。大祭司站得最近,被烧得最重,我们节节败退,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江濯道:“我遇见他时,他还只是邪门,并不算厉害。怎么数年不见,竟然这么强了?”
安奴说:“因为那支骨笛!”
洛胥想起什么,眉头微皱:“你说的那支骨笛,该不会是用他兄长做的吧?”
天南星平时总以冷面示人,这是因为她修的业火剑和别人不太一样,可她终究年纪还小,今夜听了故事,已经数次破功。当下惊声说:“这不会吧!”
可安奴点了头:“正是!”
江濯道:“他们兄友弟恭,这件事也不算意外,你接着说吧。”
安奴说:“景纶驱着真火,把沼泽全烧了,又将我们赶入附近的猎场,我们从此被贬为脏奴,在猎场里供人练咒追猎……”
他每每提到猎场,就会浑身颤抖,可见在那里受尽了折磨。
天南星道:“我有一点想不通,这样大的事,外头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
若非他们亲自来到这里,只怕还当饲火族在避世。江濯却说:“我本来也想不通,现在倒想明白了。一是天命司独大,景纶若想要封锁消息,谁还敢忤逆他?二是沼泽偏僻,平时就少有人来。”
其实还有一点,江濯没有说。因为那把剑,饲火族成了仙音城一事的替罪羊,各派把他们视作邪道,自然也不会再与他们来往。景纶正是利用这点,才敢肆意行事。
安奴道:“我们在猎场里待了数年,过得十分煎熬。景纶常以狩猎我们为乐,族人死的死伤的伤……他心情好时,对我们说,若是我们能交出真火,他就放我们离开,可真火从无转让之法,纵使他杀再多的人,我们也没办法。他见夺火无望,终于没了耐心,就把我们全杀了!”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