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犰:“老规矩。”
两人在曙光府时早已定下规矩,行天下大同之事,所得银子赃物对半分。
晏犰看了眼那一沓银票,抬眸看容歌,宠溺道:“老规矩,你替我先拿着。”
容歌这辈子缺银子缺怕了,染上了见钱眼开,抠门儿小气的毛病,清知晏犰不会收,面上仍做了样子。
为难道:“阿犰这样不好吧,算来也有近十万两了……”
两人相伴长大,晏犰怎会不知她心思,笑道:“晏犰的钱就是小九的钱,小九的钱还是小九的,永远不变。”
容歌惯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凡是银子的便宜能占则占,又因两人两世都是相伴长大。
她面不红地将银子收回,塞到怀里,还不忘抬起头对晏犰一笑:“阿犰你最好了。”
少女容色惑心,洗净铅华的脸,狐眸覆秋水,红唇噙笑,于这微弱光线下,带着惊心动魄地蛊惑。
晏犰眸色微沉,猛地转过头去,一时情意躁动不止,连带声音都变得暗哑起来:“小九,我们……”
不待晏犰的话说完。
门外突然灯火大亮,下人仅披外衫,急促拍响房门,扬声焦灼喊:“殿下!殿下!沉心阁走了水,势头太大,已经往咱府宅蔓延了过来,您快起来。”
容歌面色微变,脑海电闪般浮现,她为多拿几把琴顺手把火折子丢出的场景。
仅是小半个时辰,满京师震动。
沉心阁一把大火,烧着了半条街。
危长瀛端坐在书案后,一张玉面菩萨的脸,眉心朱砂如血,神态漠然。
明为恩俯身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大掌柜是奴才举荐给主子的,奴才愿领罚。”
安之意立在明为恩身侧,深蹙着眉。
他怎记得,曙光府也发生过这种事?
危长瀛站起了身:“去沉心阁。”
他产业众多,比沉心阁赚钱的也有。只沉心阁经营文人之物,最怕火烛,一旦见了火,他纵不在乎,也需知其原因。
-
容歌长身立在被火烧塌的半条街前。
这条京师最繁华的街道,半条街已然成了焦土废墟。黑烟滚滚被风吹向天际,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手持长矛,正在维持秩序。
各家东家衣衫不整,看着自己产业纷纷捶地大哭。那可是他们毕生心血所在,此番付之一炬,毕生心血荡然无存。
无异于剜他们心,割他们肉。
容歌披着外衣,脚下踩着绣花鞋,面色苍白看着这一幕。
顺天府的人言说,沉心阁大掌柜反应及时,虽有伤者,并无人殒命。
她来时,火势正大。
熊熊烈火奔天而起,四处逃窜的人,被砸伤之人,惨叫连连。
这一次,没有老妖婆指使,没有任何人让她做下坏事,她却让这半条街的商家,因她一念之恶,遭此人祸……
她缓缓地蹲下身,慢慢地垂下头。
她亦是商人,若惨遭这般横祸,又当如何?晏犰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蹲下身,轻拍着她脊背,劝道。
“好在无人殒命,我们可以补偿他们。”
容歌紧抿着唇,并不应答。
她纵补偿了他们,到底是做了坏事,她重生而来,是要做个好人的。
只有做个好人才可配得上他,他那样的好,她这样的坏,他若一如前世般不喜她,她又当如何?
远处一顶四方官轿,十六名灰色道袍的道童抬轿,十六人脚步轻盈,低垂着眉目,仅是几息便至黑烟来源处。
十六人放下官轿,安之意走前压轿,躬身撩开轿帘。
暗紫轿帘掀开。
危长瀛身披黑裘走出,长身立在官轿前,看向一处。
两人蹲在地上,与哭天喊地的东家们格格不入。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位卑不识天师,却认得那顶象征天师身份的暗紫官轿。
顷时。
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拜见天师天尊——”
围观百姓随之明晓他身份,跟着一同下跪。
“拜见天师天尊——”
焦土之上,黑烟滚滚。
他身披黑裘,长身立在万人跪拜之中,沉寂的黑眸,只是看着那蹲地的两人。
容歌伴随着声音,木然站起身,转过身。
长长地街道,万人俯身跪拜。
两人于万人跪拜中,长身而立,对目而视。
一双沉寂的黑眸,可观是非黑白,人心叵测。
一双清润狐眸,敛下愧疚,满目平静。
他抬步向她而来。
容歌蓦